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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分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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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复暄站起身时,收了笼罩整座客店的威压。

    封家小弟子们感觉身上骤然一轻,顿时能动弹了。但他们左右对视一眼,愣是没敢动,眼巴巴地瞅着他家做主的人。

    可惜做主的封徽铭根本顾不上他们。

    他绷着脸色,从地上起来的时候理了理衣袍,姿态并不凌乱,脸侧却浮着一抹薄红。

    “徽铭长老,你——”封殊兰深知他的脾性,看了他好几眼。

    “我没事。”封徽铭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他刚刚情急之下说了很多,这会儿缓和过来,越想越觉得狼狈。可惜覆水难收,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强撑着架子。

    封殊兰扶他的时候,压低声音道:“你不该将人带回封家,不论怎样,起码得知会家主。”

    封徽铭皱着眉道:“我有分寸。”

    封殊兰瞥了他一眼。

    封徽铭又补了一句:“更何况家主说了,他不便的时候,我可以全权做主。”

    封殊兰没再多言。

    她转头扫了那些小弟子一眼,抬高了调子道:“都傻着作甚?站不起来等我扶你们?”

    她长着笑唇,却并不爱笑,语气直接得有些辣。她常年管着弟子堂,小弟子们本就怕她,自然不敢等她扶。

    他们手忙脚乱爬起来,抖掉身上的缚灵锁,又互相揭掉脑门上的封喉符,这才慢慢有了声音,但依然贴在墙角。

    封殊兰:“来这边。”

    小弟子们乖乖聚过来。

    封殊兰侧身让开,指了指萧复暄,冲弟子们冷声说道:“来谢上仙。”

    小弟子们:“???”

    他们着实想不通,自己作为被绑的,为何还得去谢绑匪。

    就连萧复暄本人都有些意外,朝封殊兰瞥了一眼。

    小弟子们确实有点怵,但困惑压过了一切:“谢什么啊???”

    封殊兰:“谢他们手下留情。”

    这话其实说得很妙。

    现在就把“手下留情”四个字丢出来,听到这话的人想不留情都不行。若是之后再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引起冲突,这些小弟子也能免于一难——

    毕竟都当面道过谢了。

    这办法对于世俗中常讲情面的人来说,十分有效。可惜萧复暄并不是这种人。

    但这并不妨碍乌行雪觉得这姑娘性格有点意思,起码比封徽铭有意思。

    很显然,这么觉得的人不止他一个,宁怀衫拱了医梧生一下,悄声问道:“你之前说什么来着?这丫头后来成了——”

    医梧生没忍住,打断了他的叫法:“这什么?”

    宁怀衫不喜欢被打断:“丫头啊,怎么了,叫你了吗这么大反应。”

    医梧生:“……”

    他觑了宁怀衫好几眼,实在想不明白,这小魔头自己生得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怎么会热衷于用这种长辈的口吻叫别人。

    医梧生好心提醒道:“别忘了这是数百年前,照理说,她算你前辈了。”

    宁怀衫冲封殊兰的方向努努嘴:“我管她叫一声老前辈,然后说是你让的,你猜她会不会拎着剑来剁你的嘴。”

    医梧生:“……”

    “会。”乌行雪的声音轻插进来。

    宁怀衫立马收了气焰:“城主。”

    封殊兰同弟子们交代事宜的间隙里,乌行雪隐约听见了宁怀衫和医梧生的对话,好奇道:“你方才说,这姑娘后来成了什么?”

    医梧生正要开口,宁怀衫抢答:“家主。”

    乌行雪“哦”了一声,既意外也不意外:“你这都知道?”

    宁怀衫:“那是!”

    他难得被城主夸一回,十分来劲。立马掏出了自己从医梧生那里听来的话,开始显摆:“她是封家上一任家主,不过很早就不在了。”

    乌行雪听完却有些纳闷:“上一任?”

    宁怀衫:“对呀。”

    乌行雪:“进照夜城时,你说起如今照夜城的城主薛礼……”

    宁怀衫“啧”了一声,并不是很想听到这位新城主。

    乌行雪指了指医梧生:“先生当时说,那薛礼是故交之子,是封家上一任家主的幺子……那不就是这姑娘的儿子?”

    宁怀衫愣了。

    乌行雪道:“这年岁算来有些奇怪啊。”

    医梧生出生于百年之前,而眼下的落花山市起码是三百多年前。当然了,仙门中人寿数很长,数百年不成问题,但听起来还是差了辈份,多少有些古怪。

    宁怀衫张了张口。他这回抢答不了,支吾两声,把医梧生推了出去:“你来。”

    医梧生哭笑不得,但解释时还是正了神色:“与我交好的并非是这位家主本人,而是她的道侣。确实相差一些年岁,算是忘年交,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觉着依然不太对。”医梧生想了想说,“殊兰前辈按照年龄往前推,推到落花山市这时候,可能要再……再年少一些。所以我先前在这客店门口听到她的名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十分诧异。”

    但他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所知所记也不那么准确。”

    仙门中人过了百年,就很少再去细细盘算年纪了,遑论别人的年纪。医梧生摆了摆手道:“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他怕真弄错了闹笑话,主动岔开了话题:“相比而言,我更诧异与另一位。”

    另一位?

    乌行雪顺着他的眸光看去,看到了封徽铭。

    “为何诧异?”

    “他与殊兰前辈年纪相仿,但我却从未听说过他。”医梧生声音更轻低了,这话确实不方便叫封家的人听见,否则很容易引发误会。

    因为这话乍听起来,总会让人想到不太好的结果,比如……过早夭亡之类。

    但乌行雪脑中却闪过另一个念头——倘若真的是过早夭亡或是类似状况,反而会平添几分意难平,更容易让人记住、让人可惜吧?

    这么一想,封徽铭的情况就更奇怪了。

    但这毕竟是尚未发生的事,胡乱猜测也不能作数,他们很快就停止了讨论。

    一来封殊兰同小辈交代完了所有事,冲他们点头示意可以动身了。封徽铭已经站在了客店门边,正侧身等着众人经过。

    二来……

    主要是二来,乌行雪被天宿上仙引走了注意力。

    之前说到封殊兰和医梧生的年纪差距时,萧复暄还在旁听着。但后来他不知想到什么,脚尖一转,人便避到了红柱背面。

    彼时医梧生正在说话,出于礼节乌行雪眸子一转没转,余光却总落在红柱那里。

    他能看见天宿衣袍一角以及皂靴的靴尖,偏偏又看不真切。那滋味就像是有一只并不锋利的爪子轻挠了几下……

    ***

    萧复暄垂了手,指间剑气复归平静。

    他正要抬脚,忽然听见一道嗓音轻轻响起:“堂堂天宿,偷偷在这做什么坏事。”

    话语微微带着拖音,有意强调了“偷偷”两字。

    曾经有不少人说过,那人偶尔用这种语调说话,总叫人心里有些痒。每回听到这种话,他都会横生几分不爽。

    那些人以为他是不喜欢听“灵王”相关的事。其实不然,他只是不喜欢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

    萧复暄转回身,看见乌行雪朝这边探过头来说:“被我抓了个正着。”

    他眸光一动,低声道:“抓我做什么?”

    乌行雪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回答。过了片刻又用那种拖拖拉拉的语调说道:“实在好奇。”

    “所以你避到这边来,是在做什么?”他问。

    萧复暄道:“分灵。”

    乌行雪愣了一下:“分什么灵?”

    萧复暄:“灵魄的灵。”

    乌行雪:“?”

    乌行雪:“哪个灵?”

    大魔头简直把问号写在了脸上,心说灵魄这么重要的东西还能分?你怕不是趁着失忆在唬我。

    果然,就见天宿眸光扫过他的脸,似乎是唬够了,又道:“灵识的灵。”

    灵识听起来就正常多了,毕竟乌行雪之前还见过他灵识离体的模样。

    他“哦”了一声,心道:果然学起坏来快得很。

    但这话他也就心里想想,嘴上问的却是:“为何突然要分灵识?”

    萧复暄:“以防万一。”

    乌行雪想起方才医梧生关于封殊兰和封徽铭的话,萧复暄正是听了那个才避到柱后来的,估计是也觉得有几分古怪。

    乌行雪盘算着:“灵识分一点出来能留后手么?”

    萧复暄:“算是。”

    乌行雪沉吟。

    萧复暄不知道他在沉吟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就见那魔头冲他道:“那给我也分一下。”

    萧复暄:“……”

    天宿一言不发看着他。明明面无表情,但就能看出几分头疼……不,哪里都疼的意思来。

    “乌行雪……”他沉声开口。

    魔头直觉他要说不,抢先问道:“分灵识很难受吗?”

    说着他还打量了萧复暄一眼,毕竟这人刚刚才自己分过。

    萧复暄动了动唇,片刻后蹦了两个字:“不会。”

    魔头道:“那不就行了,不难受,还能留后招。不分一下岂不亏了?”

    萧复暄:“……”

    萧复暄:“那就亏着。”

    魔头:“……”

    都说天宿上仙软硬不吃,领教了。

    魔头抿唇看着他,琢磨片刻,转身道:“噢,那我去问问宁怀衫和医梧生,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个——”

    “忙”字还没出口,乌行雪就感觉自己被人拉了一下。

    他转回头,就见萧复暄半垂着眸子,沉声道:“……手给我。”

    乌行雪眼里浮出笑意,把手递过去。

    但很快他的笑意就顿住了……

    萧复暄温热干净的握住他的瞬间,属于另一个人的气劲顺着相触的地方涌进脉络。那些气劲同天宿的剑意一样张狂,顺着脉络灌进来时根本无法忽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气劲经过了全身所有命门要穴,关窍全通后又于各处流往心口。

    乌行雪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紧了一下。

    那些气劲在涌向心脏时忽然缓了下来,近乎温和地包裹上去。

    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萧复暄低低沉沉的嗓音,几乎贴着心口:“你当灵识是何物,随意就找别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