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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她是贼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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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心殿的长廊内,任也弯着腰,伸手摸着一间厢房门的缝隙,身体陡然一僵。

    手指划过,并无阻碍之感。

    提前系好的发丝断了,这间房刚刚进去过人。

    今夜,他在两处做了准备,分别是寝宫和静心殿。但这不是他料事如神,而是他把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到了极致。

    命就一条,肯定要格外珍惜。

    后退三步,任也蓄力,一脚踹开了房门。

    “嘭!”

    门框作响,抖落下一阵灰尘,厢房内漆黑一片,静谧异常。

    “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吧。”任也站在廊道中的阴影处时,竟让周遭的宫灯变得忽明忽暗,散发出幽蓝色的光亮。

    短暂的安静过后,室内泛起吱嘎一声,柳玲儿的身影出现在了黑暗中:“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二愣被魅惑了?”

    “血迹,春香园的血迹不对。”任也盯着对方的身影,一动不动:“你做了现场,但太仓促了。小太监血迹呈喷溅状,可二愣中暗器的血迹却太过凝聚。既然是交手,血迹就不会这么规整,而且他下午离开过……”

    柳玲儿内心惊愕,迈步向前:“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要杀你,而是要进静心殿?并且,你还提前在这里布置了陷阱?!”

    任也估摸着对方与自己的距离,思绪不乱:“在二愣离开喜乐宫之前,我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不过,你既然出了剧本,那我照着演下去就好了。我是个废物,能活动的地方无非就是寝宫和静心殿而已。”

    两句话,柳玲儿心里的所有疑惑都已被解开。

    “你在现实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柳玲儿内心十分憋屈,她感觉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漏洞,在这场游戏里也曾两次占据了主动权,但最终还是没有算计过这个废物怀王。

    “我不是你爹,没义务回答你所有问题。”任也冷冷地回道:“你想活嘛?想活的话,我也有几个问题。”

    柳玲儿做沉思状,缓步上前:“你想问什么?”

    “你找到的队友了吗?是谁?”任也的目光有些空洞。

    柳玲儿低头沉默。

    “你不说,那对我就没有任何价值。”

    “我确实已经找到队友。”柳玲儿迈步抬头,距离任也不超过十步远:“好吧,我想活。队友有两人,他们的身份牌分别是……。”

    “嗖!!!”

    突兀间,柳玲儿脸颊上泛起厉色,甩手射出一根暗紫色的钢钉,化作一道流光,带着破空声,直奔任也脑门。

    这根钉,名为碎魂钉,是柳玲儿最后的保命道具,可碎人魂魄,而不露外伤。

    魂钉扑面而来,任也瞬间闭上眼睛,轻念道:“百步之内,冤魂挡死。”

    “刷!”

    骤然间,一道鬼影平地乍起。

    鬼影身着女婢衣裙,面色惨白,但两个脸蛋上却尽是粉红之色,脖颈上也有着一条纤细的勒痕。

    那女鬼吐着长长红舌,双眸怨毒地盯着柳玲儿扑上前去。

    “噗!”

    魂钉急射而来,眨眼间便钉在那女鬼的额头之上。

    “啊!!!”

    冤魂发出一声惨叫,当场魂飞魄散。

    “啪嗒!”

    魂钉落在地上,霎时间黯淡无光。

    柳玲儿站在室内,脸色一僵,双眸瞬间荡起绝望之色。

    “我很谨慎,不好杀。”任也慢慢摇头,身上散发着强大的阴气,迈步进了厢房:“看来,你也并不打算活着。”

    在密室中激活的御笔,拥有复刻神异法术的功能,所以,任也在今晚决战前,就去了王妃的寝宫,并用“供给”王妃两个时辰天赦之气的代价,换来了一次“偷师”的机会……

    这便是他的底牌,只不过这个底牌拥有很强的副作用,并且限制极多。他此刻还未展现出最强的能力,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柳玲儿彻底破防了,脸颊苍白地攥着拳头吼道:“这不公平!为什么你的特殊能力……?!”

    “我在明,你在暗,何谈不公平?只是我脑子要比你好一点。”任也扬起了镇国剑:“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

    “轰!”

    就在任也挥剑要砍向柳玲儿时,殿外泛起一声巨响。

    ……

    殿外,天光即将破晓,东方霞光万丈。

    “嘭!”

    二愣的身躯撞在大殿上方,轰碎了牌匾,砸穿了木梁,宛若死尸一般摔落在地。

    这是他硬接下徐老道第二掌结果,前胸凹陷,口鼻喷血……

    无数木屑飘砸在二愣的身躯上,他只感觉自己双耳失聪,双眼中尽是血色,身躯不停地抽动着,却无再次站起的力量。

    只不过,他右手还在冰凉的地面上摸索着,似乎想要再次拿起名刀邀月……

    周遭的小太监露出同情之色,但依旧无人敢上前搀扶,也无人敢阻拦徐老道等人。

    这个世界很冷,有些人生来便是喽啰,心有同情,就已是最大的善意了。

    徐老道目光呆滞地扫了一眼二愣,抬腿便登上高台,径直向殿内走去。

    今夜静心殿一战,并非二愣学艺不精,而是徐老道的手段太过诡异。他虽为景帝幕僚,但学的却是南疆养尸之术,阴狠且歹毒。刚刚二愣交手的,也并非徐老道的真身,而是——他养的力身之尸。

    这具力身的原主,生前是一位活跃在南疆的知名武将,武艺高强,力大无穷,后被徐老道炼化,改了容貌,每日又以强壮男人的精血和丹药喂养,这才有如此战力。

    力身讲的就是一力破万法,身似锻钢,犹如神兵,近身搏斗,有万夫难挡之勇,也正克二愣快到极致的刀。

    身后,众官员与兵丁,紧紧跟随着徐老道的力身,准备入殿。

    密探营指挥使吴阿四,目光阴沉地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二愣,撇嘴嗤笑道:“现在明白钟奎山的话了嘛?今晚你主子都不一定能过得了这一关,你这条看门之犬,还想螳臂当车?嗯?!”

    他抽出腰刀,用刀尖轻戳着二愣的肩膀:“我与你说话,你为何不回?抬头告诉我,现在谁是无脊之犬?!”

    鲜血从肩头滑落,力竭的二愣,连头也抬不起来了,只气息微弱地回道:“我若是一条看……看门之犬,那你等在狗皇帝的眼中,连条犬都算不上……只是随时可弃的夜壶罢了。”

    “呵?!”吴阿四狰笑,缓缓抬起钢刀,对准二愣的脖颈:“愿你在阎王爷那里,也能这般伶牙俐……。”

    “嘭!”

    突兀间,原本紧闭着的殿门敞开。

    徐老道与众官员循声望去,见到任也目光阴森地站在殿内,身后跟着数名宫女太监,还押解着已经昏死了过去的柳玲儿。

    “谁是来护驾的?”任也手持镇国剑,立于殿门内,伸手指了指已经昏死过去的柳玲儿:“谁是贼人?她嘛?!”

    喝问声从殿门内传出,众官员心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双眼看向任也时却没有惧色。

    然而,站在最前面的徐老道力身,此刻却瞳孔急剧收缩。他感受到任也身上散发出浓烈的阴森之气,这令他非常不适……

    “我问你们呢,贼人是不是她?”任也退后一步,右手粗暴地抓住柳玲儿的头发,狠狠摇晃其脑袋:“是不是她,啊?!”

    安静,殿外的兵丁与官员,全部看向了徐老道。

    “你……你竟然会阴阳之术。”徐老道恢复呆滞的神色,声音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殿内,柳玲儿的头部遭受重击,脸色紫青,身躯被脱困的莲儿等人架住,已经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

    任也没有理会徐老道的询问,只一步跨出大殿,扭头看向了压在断裂牌匾之下的二愣。

    他口鼻涌血,发丝凌乱,趴在地面上已身不能动,头不能抬。

    “殿……殿下,我杀了一名不知道几……几品的指挥使……还有一些兵丁。”二愣听见任也的声音后,断断续续地说着:“人是我杀的,与王爷无关。呵,属……属下没见过什么世面……愿去京都受审,正好见见那狗屁皇帝老儿的样子……!”

    任也怔怔地看着他,身没动,也没有回话。

    冷风拂面,近几年的遭遇,星门内外的两种记忆,如幻灯片一样在大脑中掠过,并逐渐融合……

    我是任也,在进入星门前,我已在监狱中服刑了三年多。

    可能在管教,犯人,甚至是家人的眼里,我都是一个开朗的性格,甚至有一点玩世不恭,爱开玩笑。

    可实际上,这三年多,我一直很迷茫,很焦虑。

    我不知道自己出去能干什么,该干什么。在大好的金色年华里,我被囚禁了。有的时候我很后悔,但有的时候也觉得,那七枪就该打在那俩嫌犯的脑袋上……

    我心里有气,觉得自己干的是对的,不该落得这个下场,甚至莫名恨过原单位。可是……原单位能做的都做了啊,他们从未曾亏待过我。

    人生最大的痛苦可能就是,谁都没有错,可偏偏我却承受了最坏的结果。

    我一直很压抑,甚至有点愤怒。

    我是朱子贵,我是个废物。

    自父王死后,我便成了一只被囚禁的笼中雀。三年多了,我很害怕,很忐忑,也不知道那皇帝大伯的屠刀,什么时候会砍在我的脖颈上。

    我没能力抗争,也不知该如何破局,除了玩女人,把自己表现得更加废物以外,我究竟还能做什么?

    王靖忠一头磕死在了存心殿,现在就连二愣也躺在了这里……

    殿内,愿意跟随我,帮助我的那些人,此刻也在瑟瑟发抖吧。他们怕死,我知道。

    我真的很压抑,但我更加愤怒!

    ……

    静心殿外,任也如雕塑一般站在那里,脑中的两种记忆融合,心中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彻底爆发,如潮水一般汇聚,直顶脑门,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二愣,犹如看见了死在境外的李晓阳。

    只不过,这一次,他必须要救下这个愿意为自己去死的人,不论他是人,还是一个拥有执念的门灵…

    “刷!”

    转过头,任也看向徐老道,声音平静地问:“是你伤的二愣?”

    徐老道的力身,虽是一具死尸,但三魂七魄早已散尽,此刻犹如一件炼化过的兵器,散出强大的纯阳之气:“笼中之鸟,不要以为,你会了点阴阳之术……。”

    “是不是你?!”任也出言打断。

    “是又怎样?”徐老道冷冷地反问:“要杀你的刀太多了,你能躲过几次?交出柳玲儿,贫道能让你在死之前,继续当一个纨绔子弟,废物王爷。”

    “是你就行。”任也闭上眼睛,幽幽地说道:“我今日刚刚学会了一套招魂之术,也不知能不能杀你……。”

    在这一刻,他入门三日,内心中积压出的恐惧、忐忑、焦躁等情绪,顷刻间就消失不见,有的只是面如平湖,心如止水……

    生活,就没有后退可言!

    走至绝境,舍命一搏,莫问结果!

    双眸闭合,眼前的人没了;双耳静听,周边全是呜呜的风声。

    硕大的静心殿,此刻好似只有自己一人。

    任也张开双臂,根本都没有再去看徐老道,只轻声念诀:“百丈之内,孤魂野鬼,皆从我令!天阴地府,皆从我心!”

    道诀念诵,天空顷刻间阴云密布,整个怀王府的宫灯竟同一时间熄灭。

    “呜呜……!”

    阴风荡起,众人皆听见周遭响起了喃喃鬼语。

    “轰!”

    一具模糊的女道虚影冲天而起,竟有十余仗高。她盘坐在静心殿之上,如神祇临世,双眼直视阴云。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所有官员与兵丁。

    清凉知府,长史李彦,还有那密探营的吴阿四等人,全部吓得后退数步,惊惧地逃离了高台之上。徐老道瞳孔收缩,内心狂震。他的脸颊被阴风吹得荡起了皱纹,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任也:“那女人竟教了你聚魂之术?!”

    力身在近身搏斗中,拥有万夫不挡之勇,但却惧怕阴气,惧怕灵魂类的法术……

    “刷!”

    徐老道毫不犹豫地凭空跃起,极其果断地选择了逃跑。

    任也陡然间睁开双眼,双手合十:“弟子愿折阳寿,请酆都开门!!!”

    “呜呜……!”

    天空中狂风大作,四周高墙之外,百丈之内的孤魂野鬼齐聚,男女老少,孩童少年,皆有。

    “嗖嗖……!”

    百鬼在天光破晓时而行,如过江之鱼,数不胜数,只片刻间就在半空中封死了徐老道的退路,如一把巨大的阴伞,劈头压下。

    “啊!!!”

    惨嚎声响彻,徐老道的力身,被无数孤魂野鬼压下,缠住,口中爆发出痛苦的惨嚎声。

    “嗖嗖……!”

    他重重地摔在地面上,砸碎了一片青石,身躯滚动着挣扎,却被那密密麻麻的冤魂疯狂抽取血气。

    只片刻间,他的力身就迅速干瘪,竟如一张纸片般躺在地上,骨骼尽碎……

    静心殿彻底安静,百鬼游荡,集体抬头看向众官员。

    任也立于大殿之上,身体笔直地正对着百官,大喊道:“谁人告诉我,那杀我的刀,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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