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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齐王答得这般爽快,甚至没有多问任何话语,也没有提任何条件。
“殿下可要想清楚了。”我说,“也许我对殿下了解了一阵子,却觉得殿下与我不合适,拒绝了殿下。到那时,殿下可不能恼。”
“既是有言在先,有何可恼。”他神色坦然,“只是你所谓的多加了解,要了解什么?”
我心头一动,道:“这自是多了去了。殿下的品性、为人还有过往,我都要知道。日后我与殿下相处,我向殿下问起什么,殿下都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齐王想了想,道:“孤也须得了解你。孤向你问起什么,你也要如此么?”
“那是自然。”
齐王道:“善。”
我又说:“还有,殿下既然说对我有意,便要讲诚信。我未拒绝之前,殿下切不可吃两家饭。如哪家人来向殿下提亲,殿下不可答应。就算那人是什么皇亲国戚,或者家世显赫,哪怕是搬出圣上来威逼利诱,殿下也切不可贪恋权贵,服软从了。”
齐王奇怪地看着我:“什么人会搬出圣上向孤威逼利诱?”
想来,薛淑妃应该还不至于心急到现在就去找皇帝。
我说:“既然你我要谈约定,自是要将可能的事都说一说,互相交个底。”
齐王想了想,也无异议。
“善。”他说,“还有什么要约定的么?”
我说:“为免将来这事不成损伤名誉,在我答复殿下之前,须得保密。殿下不可与任何人透露此事,包括我兄长。殿下也不能向我父亲提亲。殿下以为如何?”
“无妨。”他说。
“还有一事。”我又道,“先前我问殿下喜欢我哪里,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殿下还不曾回答。”
他的脸色,十分明显地变得不自在。
“不过是觉得与你在一起,孤总是心情大好罢了。”他也看着远处冰面上玩耍的人群,答道。
听着这话。我很有些不满。
“只是这样?”
他看我一眼:“那要如何?”
当然是我天生丽质风情万种温柔可人天上有地上无。
不过他既然是个只会有话直说的傻瓜,我觉得我也不能要求他像景璘那样嘴甜。毕竟,我确实挺喜欢他,曾为他睡不着觉。
“不如何。”我说,“不过殿下日后了解了我,便要琢磨琢磨我身上究竟有哪些好处,日后我做决定的时候,这些可也还是要问的。”
齐王道:“嗯。”
风吹在脸上,仍然冷得很,却正好能带走心跳撞起的热气,很是舒服。
一时间,二人谁都没说话。
不远处,有一家人推着冰车嬉戏,看着就要到这里来了。
“我们到那边去。”齐王随即道,拉起我的手。
他的手比我的大了许多,手指修长,手掌暖和。
我的脸又腾一下热起来。
见我看着他,他说:“怎么了?”
“你从前都只是拉我手臂。”我说。
“那是从前。”他说,“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我说,“我还不曾答应你。”
“你会答应的。”他笃定道。
要是换做别人,我会觉得这是个自以为是且缺乏教化毒打的讨厌鬼。可这话从齐王嘴里出来,却一点也不讨厌。
明玉说得对,长成他这样的人,干什么都天然有着正道之光。
我抿抿唇角,可脸上的笑意一点也压不下去。
过了一会,我想起一件要紧之事。
“我该叫你什么?”我问道,“既然不一样了,这称呼也要变一变。我可不像别人那样,见了你就叫你殿下。”
齐王侧头看了看我,又转过脸去。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分明的光影,在下颚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子烨。”他说。
我望着他,终于心满意足。
————
这日,我和子烨在在灞池待了许久,比往日任何一次他教我冰戏都要久。
我们在冰上闲庭信步地走了走,而后,他带我到一处无人的岸上。
这里的冰面有大片干枯的芦苇,不宜冰戏,故而没有人来。不过对于我们而言却是正好,还有几块大石头,可堪为坐具。
吕均早已经在这里等着,照例用石块垒起了小炉,在上面摆上了茶壶。
还有新丰楼的茶点。
我们隔着三尺远坐着,一边吃一边说话。直到吃完了茶点,喝完了茶,我们还坐着聊了许久。
生平第一回,我觉得大冬天里在这样无遮无挡的地方喝西北风,居然颇有乐趣。
我也忽然明白了兄长为何会跟齐王相谈甚欢。
他愿意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闷,甚至有时让人招架不住。
譬如,他问我,为何我明明不讨厌他,为何从前每次见到他,都总是不高兴的样子。
我诧异地看着他,说,明明是他总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他也很是诧异。说他不曾不高兴。
我说,他不笑的时候,就像不高兴一样。
他更是疑惑,说平日里又没有可笑之事,为什么要乱笑?那看起来不是像个傻瓜么?
我心想,你难道不笑就不傻么?
“子烨。”我索性哄道,“你日后常对我笑就好了。你笑的时候最好看,要是我高兴了,说不定就答应了。”
他看着我,一脸鄙夷,似乎我也是那些认为他只有脸算得长处的浅薄之人。
“不笑。”他转过头去,冷冷道。
第五十八章旧事(三十)
分别之时,子烨问我,下次见面在何处?
我想了想,问他可知道芙蓉园里的青霄观?
子烨说知道。
我说,青霄观边上有一处小园子,叫做静园。明日,我会去那里。
而后,我乐颠颠地回家去了。
兄长不在家,家中最能管我的,就是乳母。不过有明玉做幌子,她没什么异议,只问我今天在明玉家里做了什么,居然去了大半日。
我厚着脸皮说没什么,不过是跟着明玉读读书写写字。
乳母像看奇观一样看着我,说我这是开了什么窍,居然真的读书写字了。
我的脸皮又继续长到了城墙拐角一般厚,说那当然,我可是大家闺秀。而后,我带着谁也看不懂的傻笑,回房去了。
这一天晚上,我睡得很好。
梦见了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知道我不但是笑着醒来的,口水还湿了枕头。
我是个讲策略的人,知道一个不能总用一个理由撒谎,要换着来。
芙蓉园毕竟是皇家苑囿,我到那里去,并不受许多限制。而芙蓉园里的青霄观,供奉着姑母的灵位,我跟乳母要去拜一拜,她果然也阻止我。
不过,她很是诧异。
“你从不爱去寺庙里,每次进香,你就这里不适那里有事,如今这是怎么了?”她说,“上次你要去广寿寺,这次又去青霄观,当真是改了性了。”
我说:“也没什么。不过昨日夜里梦见了姑母,她说她孤寂得很,我总不去看她。我思忖着确实是太少去,该经常拜一拜才对。”
说罢,我不满地看着乳母:“你总说我不敬神佛日后要吃亏,我现在敬了,你又说我。那我还是不去好了。”
乳母是个虔诚之人,随即笑道:“我也不过好奇罢了。你肯长进乃是好事,怎又不去了?自是要去的。你当年虽年幼,可你姑母待你可是好得很。她膝下没儿女,大公子又忙碌,合该你常去看她。”
就这样,第二日,我在乳母的期许之下,进了芙蓉园。
挑选这个地方,其实也是因为子烨。
摘星楼下的马毬场,是他当年出名的地方。
这之后,他也会三不五时到这里打马毬。
明玉她们一向眼馋得很。可惜身为大家闺秀,她们不能和平头百姓一般挤到边上去看,也不能像我一样随意进入芙蓉园。且子烨总是心血来潮一般出现,她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毕竟到这样的地方来,要带着贡品,所以有侍婢跟着是免不得的。
我到了青霄观的大殿上,规规矩矩地给姑母进香,磕了头。才起身,我忽然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牌位前,也摆着一只小香炉,上面有残存的香根,显然是刚有人拜过。
“那是何人的灵位?”我问殿上伺候的老宫人。
老宫人道:“那是齐王生母许昭容的。方才齐王过来,给许昭容进了香。”
我讶然。
旁边的两名侍婢则眼睛放光,忙问道:“齐王竟是来了?他去了何处?”
老宫人笑道:“我等可不知晓这个。摘星楼前面的马毬场,齐王是常去的,也许打马毬去了。”
我神色平静,只让侍婢们烧纸。而后,我推说要出去走走,离开了大殿。
静园是建青霄观的时候带着建起来的,为了凸出自然风骨,除了一些山石和一座石凉亭之外,无多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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