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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藏着事儿,晚上也睡不好,头疼便频繁了起来。
这日晨起时,她迷迷糊糊的起身踏在了地上:“春缇,几时了。”
没有人应答,屋后传来劈柴声,大约是在忙别的事儿,故而没听到。
圆桌上放着一个精巧的红漆食盒,有些眼生,孟禾鸢便随手打了开来,当即睡意消逝的一干二净,人愣在了原地。
食盒内放着一晚陈皮红豆沙,还冒着热气儿,绵密的口感像是光看着便能品出来。
孟禾鸢呆呆的捧起了碗,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嗅了嗅,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和疑惑不解,而后是了然,迟疑了一瞬后执起勺子搅了搅,尝了一口,很熟悉的味道,就连里面的板栗都刚刚好。
这是……她娘做的,她娘总爱用板栗代替莲子。
她怔怔的看着手中冒着热气儿的碗,口中甜味儿弥散。
春缇推门进了屋,便瞧见孟禾鸢光着脚捧着碗出神:“姑娘,你怎么没穿鞋。”
孟禾鸢似是回过了神儿,茫然问:“这是……我娘送来的?”
春缇小心翼翼道:“姑娘,这是大爷叫人送过来的。”
颜韶筠?孟禾鸢诧然不已,复而想到她那日试探时确实提了一嘴,所以,他便去叫她母亲做了来。
她沉默的放开了手,心头的感动、酸涩、热意不断交杂翻滚。
倏然间,孟禾鸢感觉腹中涌上来一阵剧痛,她手一颤,陈皮红豆沙摔落在地上,瓷盏碎裂,伴随着食物的甜香,迸裂开来。
孟禾鸢嘴角沁出了一丝血,蜿蜒着滴落到了衣襟上,春缇大惊失色:“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她的惊呼把王妈妈唤了进来,王妈妈推门而入时,孟禾鸢已然白着一张脸晕了过去。
第27章
颜韶桉得知他的名声败成了这副德行,当即便思量起了该如何挽回。
“查,给我去查,谣言究竟起于何处。”颜韶桉面色铁青,扶着额头胸膛起伏,身旁的梅臻儿眸中闪过一丝心虚。
魏老太太劝他:“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法子先解决此事,外头既说你宠妾灭妻,薄待妻室,若是把梅姨娘抬成平妻,对外说梅氏入门时便是妻室,二人不分大小,孟氏也是同意了的,只是梅氏有了身孕,你难免顾及一些,这便不是宠妾灭妻了,你意下如何。”
梅臻儿露出一丝喜意,沈氏也颇为赞同,“此法子甚好,儿媳觉得可行。”
颜韶桉却面色不甚好看:“臻儿的出身如何做的了平妻,同孟禾鸢平起平坐,传出去这不是叫人笑话。”
魏老太太冷笑:“你如今还有更好的法子?”
颜韶桉烦躁的摁了摁眉心:“祖母看着办吧,我去想法子先把阿鸢接回来。”
沈氏瞪眼:“不许去,你接她回来做甚。”
梅臻儿面色勉强问:“是啊,二爷,她一个罪臣之女,下堂弃妇,接回来,不大合适啊。”
颜韶桉油然而生一股恼怒:“不合适?如今外头传我把人休了,说我薄情寡义,若是我还不把人接回来,我便是那陈世美了。”
屋内气氛肃然,屋外女使婢子匆匆进门,“太太,老太太,二爷,不好了,平山堂出事了。”
“什么,平山堂出事了?”,魏老太太大惊失色,当即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药碗。
“千真万确,孟娘子中了毒,平山堂的女使将将才下山请了大夫去,东府三太太已经带人赶过去了。”婢子说话说的又急又快,险些叫魏老太太没听着。
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事,魏老太太简直直呼倒霉,孟氏出了事儿,还是在西府被下的毒,这传出去,就是在颜韶桉薄待妻室,宠妾灭妻的名头上再添一笔。
颜韶桉怔怔的追问:“好好的怎么会中毒了?”
沈氏嘤嘤的哭泣:“这是要害我们韶桉啊,天杀的,母亲,这可怎么办,白日梦团队整理本文,q裙8仈伞灵七其五散柳说不准那散播谣言的同下毒的是一个人,就是要我们韶桉死啊。”,众人心思一时聚集在平山堂上,无人看见的角落,梅臻儿震惊的对若梨使了个眼色,你下的毒?
若梨蹙眉摇了摇头,梅臻儿暗暗松了口气。
“赶紧的,把下人的嘴全给堵上,此事务必不能走漏一点风声。”魏老太太急得开始指挥。
廖嬷嬷抚着她的背心:“大夫呢?可去了?”
“去了,三太太一早便领着大夫去了。”
魏老太太又是眼前一黑,叫东府的人捷足登先,不是把柄拿在了他们手上,“快快,给我收拾,我亲上平山堂去。”
颜韶桉跟了上去:“我也去,祖母。”
魏老太太阻止了他:“你别去,就先当做不知道此事,待我回来了你再去,东府的人先一步,你去是看他们的眼色不成?”
颜韶桉只好作罢,接人回来的心思也放在了一旁。
三太太孙氏候在平山堂堂屋里,大夫正在给昏睡在床榻上的人儿诊治,碎掉的红豆沙被春缇拾掇好放在了桌上的盘子里。
半响,大夫起身,用小银针刺入红豆沙内,银针尖变成了黑色,大夫叹了口气:“这里头加了文殊兰,原是剧毒,只是老朽还发现了一奇事,按理说娘子的身子骨撑得住已然是不易,但老朽方才把脉时发觉毒并未深入脏腑,叫老朽百思不得其解。”
三太太松了口气,没深入脏腑便是好事,揪心的问春缇:“这是谁送来的红豆沙。”
春缇慌的面色发白,张了张嘴,这时,一道急吼吼的声音插了进来:“鸢娘,鸢娘可无事?”
魏老太太略微踉跄的进了屋,刚要扑过去便被三太太身边的女使拦住了。
“哟,魏祖母。”孙氏不冷不热的叫了声。
魏老太太抹着泪:“鸢娘呢?如何了?我今儿个听闻此事,急得连早膳都没吃就过来了,究竟是谁下毒害了鸢娘,府内竟还有这种腌臜事儿。”
孙氏阴阳怪气:“难为您没吃早膳了,身子骨还撑得住?”
魏老太太一哽,便又闻孙氏道:“这事儿确实腌臜,晚辈觉着不若通报了官府,叫官府来决断比较好。”
“不不不,此事如何能惊动官府呢?”魏老太太大惊失色,急急阻拦,随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生怕对方觉得自己是始作俑者,又开始找补:“老三媳妇,我的意思是,此事定然是府内下人们不小心,待仔细盘问一番,再作打算也不迟,你说呢?”
魏老太太小心翼翼的询问。
三太太孙氏出身丹阳望族,家中曾祖父曾任国子监祭酒,后面也陆续出了几位翰林,如今也都分散在朝堂、地方作官员,孙氏又是丹阳孙氏最小的女儿,千娇百宠,魏老太太也就是辈分上占了一点高,但孙氏可全然是不怕她的。
“春缇,你说,这红豆沙到底是谁送过来的。”孙氏不搭理魏老太太,转而问春缇。
春缇咽了咽喉咙:“是……一位女使送来的,有些眼生,奴婢也不识的。”
孙氏肃着脸:“什么样儿的女使,一等的还是二等的,长什么样儿,身高多少。”,她沉着脸的模样叫春缇冷汗频出,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去说这事儿。
“貌似是一等的……身高、大约这么高。”她瞎比划了一下。
“春缇……”一道虚弱的声音唤她,孟禾鸢惨白着一张脸撑了起来,孙氏忙上前去,魏老太太紧随其后。
“鸢娘,你醒了,真真是吓死人了。”魏老太太率先开口。
孟禾鸢淡淡一笑,孙氏拍着她的手:“幸好这毒不深,你命大,你放心若是教我抓着这下毒之人,我定给她扭送官府,叫所有人晓得她做的腌臜事儿。”孙氏意有所指。
魏老太太讪讪:“是……是。”
孟禾鸢却摇了摇头:“此事不必查了三叔母。”
孙氏诧异:“为何?阿鸢你莫怕,有我在,再不济还有郡主,任她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跑的远远的。”
孟禾鸢低语:“并非如此,查人还是得私下查,这般大张旗鼓的,不大合适。”
孙氏明白了过来,了然的点了点头,“那我便做主,这些日子你去我院子里头住,这儿不是个住人的地方,这破漏屋舍,再住下去,不是害人性命。”
孟禾鸢感激道:“三叔母太麻烦了,我……”,魏老太太也觉得不合适,人就是走也得去西府,怎能去东府呢:“不成不成,阿鸢是我们西府的人,还是……”
“此事就这么定了,我看谁敢说嘴,阿鸢已同西府没了干系,如今啊我瞧阿鸢面善,认个义妹,还不成了?”孙氏雷厉风行道。
魏老太太眼睁睁的看着孙氏差人把平山堂搬空了,大张旗鼓的送到了霁月居。
春缇端着药碗进来:“姑娘,三太太送了解毒的药过来。”,孟禾鸢一改虚弱病气,面色平淡无波,淡淡嗯了一声,“拿过来罢。”
“姑娘,您为何明知道那红豆沙有毒还要喝呢?”,春缇满腹疑惑问了出来,孟禾鸢从小就是个药罐子,粗通药理,味道不对,一闻便闻出来了。
孟禾鸢语气忧虑:“顺势釜底抽薪罢了,那红豆沙确实是我母亲做的,兄长不会害我,大抵是有人发现了我母亲还活着的事,想一箭双雕,春缇,去差人告诉兄长一声,看好我母亲……再叮嘱他,也叫他小心些。”
叫人拿住颜韶筠的把柄,也不是她想见着的事,毕竟她母亲的性命还拴在他的身上。
春缇面色惶惶,应了是,便小心翼翼的出门去了,王妈妈给她喂药,心疼的紧:“姑娘就算想离开这平山堂,也犯不着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孟禾鸢倚着床头:“妈妈,这些日子西府出了事,外头都在说颜韶桉薄待妻室,宠妾灭妻,若我不打算着离开,西府的人起了别的心思把我又带回去,再离开可就难了。”
王妈妈叹气,姑娘这般殚精竭虑,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思,想置她于死地。
沈氏听说孟禾鸢搬到了东府去,觉得憋闷,她倒好,拍拍屁股一身轻松,事情全都她的桉儿背。
“这个孟禾鸢,专程来克我们家的不是,前头刚有了那些事儿,眼下就病倒了,东府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竟还想报官,这是要毁我们韶桉不成。”
颜韶桉沉着脸不说话,一种事情失去掌控的念头浮了起来,她怎么能去东府呢?明知道他素来同东府有仇,看不过眼,还要这般恶心他,难道,散播谣言之人亦是她?她这样做的目的呢?是为了摆脱他吗?
不可能,阿鸢一向柔弱良善,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她一心为自己,定然是有人要害他们。
*
孟禾鸢拗不过孙氏,喝了药解了毒隔日便搬到了霁月居,孙氏给她收拾了敞亮的东厢房,勒令女使无事不准去打搅,就让她安安生生的歇着。
她送走了三叔母便问春缇说:“消息给兄长递过去了?”
春缇点了点头:“怀夕姐姐说大爷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了,她叫人去了衙署说。”
他们二人的事抱朴居的几个心腹都知晓,分的清孰轻孰重,一知道孟禾鸢出事,便去告诉了颜韶筠。
春缇对孟禾鸢笃定不是颜韶筠下的毒很不解,嘟囔:“姑娘,万一大爷就是吃准了您没法子把送吃食的人说出来呢?这几日西府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二爷薄待妻室,宠妾灭妻,这个节骨眼儿上您再出了什么事儿,二爷不就妥妥的声名狼藉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奴婢瞧着很有可能。”
王妈妈关键时刻可比春缇冷静多了:“我瞧大爷没你蠢笨,你都能想到的事,大爷还能想不到?”
春缇别过了脸,没有搭理她。
孟禾鸢出神的想不知道颜韶筠能不能明白她的心思,关系不平等便是如此,她事事都不能完全指望颜韶筠,二人上不得台面,便是有个生死大事,难已见着就是难已见着,他身份矜贵,在外是光风霁月的君子,而她不过是一罪臣之女,二人云泥之别。
颜韶筠好几日都未曾回府了,在衙署住了几日,邵大人打趣:“都快过年了,还这般不着家。”,颜韶筠心不在焉:“过年自会回去。”
他眉眼耷拉,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周身气压极低,温润清和的容貌显而易见的瞧着不高兴,邵正稀奇的很,颜韶筠此人就像个疏离和气的人偶,不会生气、不会开玩笑,永远都是冷淡而谦和的,即使像他这样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也没有眼高于顶。
像今日这般明显的不高兴甚是少见。
邵正同他说了什么颜韶筠一点儿都没进脑子,孟禾鸢中毒的前因后果他都知道了,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了他这儿,十有八九是发现了二人暗中的关系,但是那个软弱的女人比他先一步发觉了,预想中的害怕、不安都没有出现,反而是铤而走险,颜韶筠一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他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芝麻大点儿事值得她去以身涉险吗?
颜韶筠摁了摁眉心,继续手头的事情,身旁的随身小厮陆羽眼观鼻鼻观心问:“爷,今夜可回去?”,颜韶筠静默了一瞬,面无表情:“不回去。”
霁月居内栽种了许多的木芙蓉,凌风傲霜,花攒绮簇,银光月夜铺满了院落,撒上一层余晖,孟禾鸢坐在屋内,身着青色轻纱大袖裙,青丝披散,细薄的抹胸裹上了轻颤玉娇,往下守,覆住了姣好婀娜的腰身。
她坐在铜镜前把香膏擦在了脖颈处,烛火摇曳下,如葱水般纤细的指节上下的涂抹着,身下若隐若现的圆润弧度包裹在百迭裙内。
房门骤然被敲响,孟禾鸢鸦睫轻颤,鹂嗓轻语:“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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