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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屿凌朝瑰丽之境一、二期的高楼看去。
四月,距离春节过去并没有太久,很多窗户上贴着的大红窗花依旧鲜艳,没有一点儿褪色的痕迹。还有一些人家在阳台上安装了晾衣架,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服。
顾屿凌叹了口气。
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她喜欢端杯水站在窗边,一边看着外面,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白天看路上的车水马龙,晚上看对面住宅楼的窗户里亮起一盏盏灯。这种人间烟火的感觉,可以牵动起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她觉得,每一盏灯下,每一扇窗后,都是一家人温馨的生活。
想到自己作为刑警,就是这万家灯火平安夜的守护者,她心里总能升腾起一种难以名状的自豪和满足。
然而境由心生,想到郑晓东和谢雨蒙偷情的地方就在眼前这些窗户的某一扇后面,再想到他们可能犯下的罪行,顾屿凌感觉到这几栋高楼像是默默低伏着的兽,注视的时间长一秒,心里就感觉压抑一分。
她顿了顿,收回目光,忽地生出个念头:
“郑晓东和谢雨蒙在瑰丽之境幽会,货车司机王海在这里看到谢雨蒙被李佳珍打,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江铠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
“屿凌,你有没有想过,这件案子,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顾屿凌没说话,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江铠语速不快,声音平静得像不起风的湖面:
“如果那具焦尸不是谢雨蒙,而是李佳珍的话,那我们之前想不通的地方,就都可以得到解释了。”
“什么?!”顾屿凌只觉心头咯噔一下,僵了有两秒钟,“你是说,死的那个是李佳珍?!这,这可能吗?”
顾屿凌的脑子转得飞快,几个一直盘踞在她心里的疑窦一一闪过。
没错,如果死的那个是李佳珍的话,这一切似乎就都解释得通了。只不过,一时间,信息量有点儿大,她感觉自己的脑容量快不够用了,右边太阳穴突突地跳。
江铠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别着急,咱们一点一点,从头梳理。首先,尸体被烧得一团焦黑,是什么让我们确定死者是谢雨蒙呢?”
“那枚戒指。”
“没错,”江铠点点头,“我一直就觉得奇怪,既然凶手为了隐瞒死者的身份,这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焚烧尸体,又怎么会那么粗心大意,把这样一枚可以确定死者身份的戒指落在焚尸现场呢?
但是,如果死的那个是李佳珍,但凶手希望我们以为是谢雨蒙的话,这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反复焚烧尸体,是为了掩盖死者是李佳珍。故意留下戒指,是为了让我们认为尸体是谢雨蒙。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最近设下了天罗地网,还是找不到李佳珍。因为她已经死了。我们就是再找一百年,甚至有能耐向天再借五百年,也一样无济于事,我们根本不可能再找到李佳珍。或者,严格来讲,我们早就找到她了,她就是那具焦尸。”
“不是李佳珍杀了谢雨蒙,而是谢雨蒙杀了李佳珍……” 顾屿凌垂着眼睛,自言自语地喃喃,想着想着,她眉头忽的一皱,“可是根据她们的个人资料,李佳珍和谢雨蒙身量差不多。之前医院的小护士证实,李佳珍跑到医院去,拉着谢雨蒙又撕又打。那个货车司机王海看到的,也是李佳珍给了谢雨蒙一巴掌。这么看来,这个谢雨蒙的战斗值不太行,论泼悍程度和爆发力的话,她能是李佳珍的对手吗?真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人的求生欲爆发出来,平时弱柳扶风的小姑娘,都能倒拔垂杨柳。谢雨蒙制得住李佳珍吗?”
“如果有人帮忙呢?”江铠勾勾唇角。
“有人帮忙?”顾屿凌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你是说——郑晓东?!”
江铠点点头:
“假如我们的推断是对的,郑晓东和谢雨蒙在瑰丽之境确实有个窝,那么,那天谢雨蒙出现在这里,很可能就是来和郑晓东幽会的。事情发生的时候,郑晓东很可能就在附近。”
“我们审讯郑晓东的时候,他在口供里说,中午和客户吃过饭后,下午一直待在公司里,没有出去过。你怀疑,他趁着公司里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和谢雨蒙幽会。所以,才特意一遍一遍地计算从陆丰集团的大楼,穿过公园,到瑰丽之境的时间。”顾屿凌恍然。
“没错。瑰丽之境的机动车门并不开在通达街,而是在小区的另一边。如果从陆丰集团的大楼开车到瑰丽之境的话,反而要绕一个大圈子,很不方便。而且,郑晓东的车,平时都停在地下停车场,进出都会留下记录,很容易露出马脚。但是走路就不一样了,只要能有一个小时的空档,他就能在陆丰集团和他的温柔乡之间往返一趟了。
就算是逗留时间久一点,公司里有事找他,也很容易就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用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借口,上厕所,或者到周围的便利店买个什么东西,都可以。他再怎么说,也是王帼卿的老公,王家的驸马爷,就算有人真的看出点儿破绽,也不会想要得罪他,乐得装不知道。至于王帼卿,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老公和情妇幽会的地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说到这儿,江铠的脸上浮上一丝讥诮的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顾屿凌鼻子里冷哼一声:
“这个贱男人!端着娘家的碗,还要在外面玩女人、包养情妇,就已经够下贱的了!居然还把和情妇的窝安插在老婆的鼻子底下。我要是王帼卿,我就先给他净身!再让他出户!”
江铠额头上出现三条黑线。
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净身出户”可以这样拆开来用,心里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男女平等是神话,女人更可怕。果然没错!
紧接着,他又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三遍: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以此加深自己的记忆。
江铠静了静气,决定把话题从“净身”导回到正题上来:
“你记不记得杜雨说过,李佳珍委托他去查谢雨蒙,只在刚开始调查的时候,付过一部分定金,之后就再也没有给过他钱。所以,他早就停止了跟踪。”
顾屿凌点点头,江铠继续说:
“这一点,他说的应该是实话。我仔细对比过他用来勒索郑晓东的那些照片,应该都不是在这周围拍摄的,说明,杜雨很可能,并不知道郑晓东在这儿有个窝。而且,那些照片一直在他手里。杜雨是个唯利是图的人,李佳珍不付钱,他是不可能把照片给她的。但是李佳珍给丁玲打电话,说自己已经找到了谢雨蒙玩忽职守,害死她儿子的证据。也就是说,她所说的‘证据’应该是她自己找到的。”
江铠的话,让顾屿凌的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她最初想到的那个问题:李佳珍和谢雨蒙在这里相遇,绝对不是偶然。她们一个是来偷情,一个是来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