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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一出口,江铠和顾屿凌几乎同时抬起了头。
沈彤的喉咙上下动了动,屈起指节在眼角擦了擦,然后继续说:
“在婚礼举行的前一晚,城堡里举办了单身派对。”
听到“单身派对”这四个字,顾屿凌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抑制不住向上翘的嘴角,江铠保持面无表情,桌子底下却伸腿用三分力踢了她一脚。
顾屿凌赶紧收住笑。
这个单身派对,她是知道的。
当时刚刚到房间安顿下来,她给江铠打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感受一下,江铠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没说几句,就扔下手机,紧接着隐约听到他干呕的声音。
顾屿凌向来对这种场合也不太喜欢,她给前台打了一个电话,帮江铠点了一碗粥和白灼菜心,自己洗了个澡就早早睡觉了。
好在两人这番“不专业”、“不正经”的小动作并没有引起沈彤的注意,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单身派对上,许景琛大概是喝多了,他走到我身边,非说伴郎和伴娘需要提前沟通一下感情,硬要拉着我到角落里去。我当然是拒绝的,况且有了之前的事,我对这个人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当时派对已经开始了一会儿,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喝了酒,正在兴奋的状态里,音乐声又开得很大,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我们在纠缠。就在他不依不饶骚扰我的时候,还好吴优看到了,他走过来,一把将许景琛推倒在地,给我解了围,让我去找姐姐和妈妈。
事情本来也就过去了。可是,我想到吴优有把柄在许景琛的手里,他这样做,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我不放心,所以又忍不住偷偷回去看。我看到许景琛看着吴优的背影,眼神特别狰狞和凶狠。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本想着等婚礼过去了,想办法提醒一下吴优,让他提防着点儿,没想到第二天他就……”
沈彤声音明显有些哽咽,嗓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让她说不出话来。
江铠等了几秒钟,然后开口安慰她:
“沈彤,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真正的杀人凶手,你是第一个发现吴优尸体的人,我想请你仔细地回想一下,当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你做了什么?有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
沈彤没有马上回答,她深吸了一口气,锁着眉想了一会儿:
“那天的典礼进行得很顺利,按照议程,晚宴开始之前,新郎新娘要跳他们结为夫妇之后的第一支舞。这期间,新郎新娘和伴郎伴娘也都需要换下一套服装。我送姐姐回她的套房之后,就匆匆赶回我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了。我和姐姐在宴会厅等待了快半个小时,吴优还没有出现,眼看着来宾都不耐烦了,我怕姐姐着急,就跟她说,我到吴优那里去看看。
我走到新郎套房的门口,发现门开了一条窄缝,是虚掩着的。我想可能是他着急没锁门,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叫了声姐夫,但没人答应。这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我推开门,一边继续叫他,一边往里走,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地上有一双脚。我吓了一跳,几步跑到跟前,发现吴优已经倒在了地上,身下都是血。
我感觉脑袋里轰的响了一声,想也不想地就蹲下去,把他扶起来,他的脸色死白死白的,怎么晃都没反应。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断气了。我当时心里害怕极了,放下他就往宴会厅跑,后来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说完,沈彤的身体打了一个寒噤,瞳孔也跟着放大了,黑漆漆的像一泓深水。
这也正常,毕竟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发现凶案现场,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更何况是沈彤这样文弱的女孩子。
“你记不记得,你第一眼发现吴优的时候,他当时是趴在地上,还是仰面躺在地上?”江铠问
“是趴着的。”沈彤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一丝犹豫,“我记得很清楚,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翻过来,所以衣服上蹭了不少血。”
也就是说,现场也破坏得差不多了。江铠心里叫苦。
接着,他又拿出了装着校徽的密封袋,放在了沈彤的面前:
“你好好看看,当时,在尸体周围,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东西?”
沈彤拿起密封袋,手指轻轻拂过“青城大学”四个字,又翻过来看看,最后摇了摇头:
“没有。”她反问,“这个东西是在吴优旁边找到的吗?”
没等江铠回答,她自己补充说:“当时我心里又慌又怕,就算是有,我可能也不会注意到的,不好意思,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好的,谢谢你给我提供的线索和资料,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再找你问话的。”江铠客气地说。
沈彤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等到会议室的门再一次被关上,顾屿凌立刻问江铠:
“铠哥,你怎么看?”
“跟你的想法一样,”江铠说,“嫌疑人除了韩晶之外,又多了一个许景琛。”
“韩晶杀吴优的动机很明显是情杀。许景琛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跟他嘴里说的,那个吴优的秘密有关?”顾屿凌一边思考,一边转笔,动作极其熟练。
黑色细杆的中性笔,在她纤长白皙的手指之间上下翻飞,舞得煞是好看。
“刚刚沈彤透露给我们的信息是,吴优有把柄在许景琛手里,许景琛以此作为要挟,在勒索他。吴优说,他不是提款机,所以许景琛一定已经不止一次地向吴优要钱。”江铠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他顿了一下,看着顾屿凌说:“在勒索案里,常见的是被勒索人,因为不堪忍受,杀了勒索人,一了百了。但这件案子里,死的人是吴优。吴优死了,等于断了许景琛的财路,他会只因为酒醉想占沈彤的便宜未遂,就把自己生金蛋的母鸡给杀了吗?这好像不太符合逻辑。
除非,两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他非杀掉吴优不可。从单身派对,到婚礼晚宴,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里,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事情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呢?”
“我也有一处想不通。”顾屿凌停止了转笔,用笔头指了指桌上的密封袋,“校徽。”
“怎么说?”江铠追问。
“你前面也说过,婚礼上并没有一个跟青城大学有关的环节,甚至除了许景琛之外,吴优连一个大学同学都没有邀请。按道理来说,他是不会带着校徽来结婚的。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校徽很可能是许景琛带来的。他把校徽带来,杀死吴优之后,还故意放在尸体旁边。也就是说,他不是一时冲动杀人,而是蓄谋已久。
那么,之前的勒索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让他在死之前,精神上也受点儿折磨,自己也能顺便捞点儿好处?
既然捞到了好处,那就应该好好享受,吴优死了,把自己摘干净都唯恐不及呢,又为什么要把校徽放到尸体旁边,把所有的嫌疑都往自己的身上引呢?
“凶手和正常人的思维模式不一样,有的时候,我们确实很难理解。”江铠摇着头说,“除了校徽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我也觉得不对劲。”
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交汇,然后不约而同地说了两个字:
“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