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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也不敢央求他们先将筷子拔出,处理伤口,说道:“在下确有私心,因三河盟素来行事狠辣,两位虽放了在下一马,但颠覆计划流产必被追责,若知晓在下已被逐出门墙失了宗门依托,必不会留我活口,不出三日定难逃毒手。”
归氏双姝和余童围坐在李云周围,龙潜依然盘坐在椅子上,说道:“这是你咎由自取,与我们何干?”
“何掌门未必有在下知道的多,若是几位同意换在下去自首,一则可以保住华剑派的颜面,何掌门定会承情,日后需要他报答只管提条件就是。二则能提前预知不良人主使归啸蓝的风险危机,保老爷子平安,至于三河盟的机密就算在下自愿赠送的,如何?”
“我们还需要何金标来报答吗,还有,一个叛徒也敢做他的主?你不会狂妄得真以为筷子只能用来吃东西吗,当你决定背叛宗门的时候没想到这是必然的结果吗。”归乔松嗤笑道。
龙潜道:“看来你们华剑派还真是一脉相承,那何金标不说自己怕死,主动提出以自首换申山一命,料定我们同意了自然会将他一起带出庄户。你也如出一辙,拿归家家主的安危来说事,若是我们有了兴趣自然又会掉入你的彀中,承诺护你性命,是也不是?——对了,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李云被说破了此行的目的,颇为尴尬,答道:“何掌门沿途留下了宗门的印迹,哦,他无恶意,只是说明要去自首召集门人来接走申长老,所以在下也顺着印迹找到这里,道长的装扮很容易便从小二嘴里打听到的。”
其实李云的解释龙潜并未细听,他对三河盟的消息是有浓厚兴趣的,只是苦于知道的人不多,没法打听,没想到李云自动送上门来,便琢磨着如何才能顺利拿到消息。
现在的交锋就是一场博弈的艺术,需掌握节奏和火候。若是被李云提前明了了自己的兴趣点,定会被他以此为挟索要更多。
况且此人还是个老江湖,原本是以三河盟的机密做价码,哪知一感受到归家人没兴趣,迅速就改为友情赠送,而归啸蓝的消息估计他会死死地攥着了。
好在他是有求于人,那便有机会将其筹码一并拿下,就看采用什么方法了。他的目的也已清楚,剩下的就是如何拿捏尺寸,掌握火候,叫他心甘情愿吐露秘密。
归乔松反应极快,见天霄子唱了红脸,心中一乐,便配合他唱白脸吧。
决定再将李云一军,说道:“既然你也有意自首,官家肯定是欢迎之至的,参军府的大门你随时去敲嘛,到时候你们师兄弟一块儿过堂,不正好作个伴?还可以抢那首告之功,没的绕这么大圈子找我们做什么?至于归老爷子,你放心一百个心好了,他福寿安康要活一百岁。”
作为不良人,关注的只是京畿治安,对于江湖纷争,只是收集信息而已并不主动参与,三河盟只要不入京捣乱那便随它,所以李云说拿三河盟的机密来换,她们根本不感兴趣。
只是刚才因为关心而乱,暴露了对父亲消息的关注度,但凭经验估计,其夸大其词的可能性更大,便配合龙潜对他实施“双马盘槽”。
李云半边屁股斜坐在地上,右手撑地,耷拉着左臂,抬头看着龙潜,他知道这个小道士虽然年轻,但武功极高,说话的分量也是极重,对他须得有问必答。
对归家姐妹则得多多讨好,说道:“各位都是明烛万里之人,什么都瞒不过你们。在下知道,即便躲进了饶阳郡的监狱,若想保住性命还得不良人答应才行,天下牢狱不都是不良人的势力范围嘛,在下入了狱要想活命还得两位姑娘点头。所以归老英雄安全了,在下就安全。”
“你这小人,以交易做噱头,妄图牵着我们的鼻子走,着实可恶,我阿耶武功高强何惧他们这些宵小之徒。”
“归大娘子,令尊虽武功高强,但也要防备三河盟这些恶徒毫无底线的诡谲手段,好汉也难防暗箭。”龙潜挥手打断了归乔青,继续跟李云道,“你料吾等必不会为你出手对付三河盟,所以退而求其次干脆以自首之名躲到狱中避祸,有此打算也不算过分,但也要看你的筹码够不够分量。”
龙潜把握着火候,向给了他一个梯子。
“在下知无不言,先说第一个,这个机密可供不良人顺藤摸瓜破案子。三河盟已经拟定了两个计划,其一名叫‘杜鹃计划’,秘密阴养了一批瘦马,美其名曰‘杜鹃’,要渗透到江湖各家门派施展美人计。目标是在内部制造矛盾以削弱其实力,再内外配合达到鸠占鹊巢的目的,这个计划的拟定者是光明左圣使。”
“那么其二便是你在执行的‘颠覆计划’了。”既然李云已经开口,龙潜再无顾虑,抓住机会尽可能地多掏三河盟的消息,插口问道,“说说你们的盟主、圣使还有十三位旗使,你知道多少底细?”
“只知盟主自称‘光明之子’但谁都没见过真容,也不知姓名,总戴着虎首面具,盟里的事情实际都是左右光明圣使在管。右使叫冯恩德,是个老太婆人称‘疯姥’,左使名叫米强,有个诨号叫‘狂叟’,盟里都叫他们为‘疯狂双使’。也是在下做暗桩出了点薄名,才有机会得知双使的名号。
“至于十三位旗使,在下和所有人一样只知他们的旗号而不知其名,但听说头四位旗使个个实力强悍。对了,两位圣使有些龃龉不合,盟里隐隐分成了三派,十三位旗使中有支持左圣使的,有只听命于右圣使的,还有保持中立的,左右两派互相争功,各自实施自己的计划。”
“继续说刚才的计划。”
说了这么久,李云有些头晕,身上剑伤、袖箭伤、暗器伤以及筷子伤,都让他每说一句话便疼上一分,但为了活命也只有拼了。
到现在依然没人叫他起身落座,只得在地上换了个坐姿,说道:“是,听说杜鹃计划实施顺利,已经有十余匹瘦马潜入了数家门派卧底,还有赠送给朝廷官员为妾室的,在下所知道的就有凌天宗。”
龙潜想起夺旗大会时,远远听到过简续莫名其妙地说,凌天宗的卡小环是“儿子搞姨娘能不把老爹气死吗。”结果还真就把卡小环给吓死了。
如此隐秘的事情简续都了如指掌,除非是当事人才能解释得通——应该是由他们亲自放出的杜鹃鸟干的事,估计就是卡亚环新娶的小妾,那位姨娘了——看来李云所言非虚。
还有一个佐证,那就是跟归乔松一起躲在在树上,偷听到那秦瓤儿一见面就一口叫出李云为甲鬼,这当是他在三河盟内部威名远播的暗桩代号,由此可见其接触内部机密的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
没想到跟三河盟的人和事接触得越多,信息量越大,就越如抽丝剥茧一般,一步步开始窥探到他们的这些深远谋划,还真与普通江湖帮派的做事手法不一样。
李云见龙潜沉吟不答,生怕他不信,忙解释道:“大旗使来华剑派与林一鸣见面验证其投靠的真伪后,曾私下见过在下,嘱咐暗中监视何金标和林一鸣。还偶然听他发牢骚说,左圣使米强的杜鹃计划简直劳命伤财,不如右圣使冯恩德的颠覆计划,花费少见效快吹糠见米。”
“这么说大旗使是右圣使冯恩德的人喽,三河盟好大的手笔,竟然分别谋划两个计划,他们是要颠覆整个江湖吗?”
“小人不知,十天前简续亲自来与在下暗中接洽,布置启动华剑派的颠覆计划时说漏了嘴,他说,‘凌天宗的瘦马居然成功了,要是连最神秘的鱼龙帮、最不可能的不良人中的瘦马也成功的话,右圣使将颜面尽失。’所以在下才认定这个计划虽然见效慢,恐怕其破坏力却是极大的。”
龙潜道:“原来右圣使冯恩德搞的是的‘颠覆计划’,左圣使米强负责的是‘杜鹃计划’,一个疯姥,一个狂叟,难怪被称为‘疯狂双使’,两个计划也是毒害江湖遗祸无穷,真的够疯狂,目前针对的目标还有哪些江湖帮派?”
“这两个计划有些什么详细的措施在下就不知道了。”
归乔青站起身急问:“你说不良人中也有三河盟的瘦马?她叫什么,在哪一坊哪一组?”
李云苦笑道:“您问的在下着实不知,当时在青楼招待简续,他喝醉后自己说出来的,不过他还还赞道,‘青楼娘子百个不如三河盟的瘦马一个。’在下想顺其话语套点消息出来,他也只说了被渗透的这两个帮派,未说瘦马的名字,其他的也再未透露。”
归乔松道:“哼,三都的不良人加起来也有几千人,其中混进个把暗桩也是稀松平常,就这?你也像揣着龙王宝贝一般来谈条件,怕是想多了吧。”
李云忙道:“第二个秘密就直接与不良人有关了,是关于令尊的。在下所言字字句句属实,绝不敢诓骗道长和姑娘们,在下已对不住华剑派,只求几位给宗门保住点颜面,换在下去自首也算是给宗门尽的最后一份心。实不相瞒只有躲到狱中才能避开三河盟的追杀,而在狱中能不能活,就得姑娘们点头了。”
归氏双姝对视一眼,事关父亲不能不重视,道:“只要你说的有价值,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好,这第二个秘密就是魏家已跟三河盟定约联手——正如适才道长所言是与那魏旭有关——近期他们就要去长安对付不良人主使,也就是令尊‘天罗地网’归啸蓝。”
“你,细细说来。”归乔松的声音有些颤抖。
“在下作为暗桩在盟里名声较大,所以有些知情人便不介意在我面前显摆。这是那包有才炫耀出来的,他说大旗使曾经安排他去长安给魏旭的父亲,不良人主帅魏大刚送过两次信。那魏大刚也算是个老江湖,阅毕书信当着他的面烧掉了,只回了口信说同意双方结盟对付归啸蓝。”
“胡说八道!这样荒诞的故事你也敢杜撰?不良人主帅就是你们这群作奸犯科之徒的天敌,他如何能跟你们同流合污共同对付阿耶,难道他不知这是自毁长城吗?”归乔青发怒,再次拍案而起。
“他们如何接洽上的,商量了哪些对策在下确实不知,也绝不敢胡乱杜撰。当时初听这个消息时在下也惊诧莫名,也跟姑娘一样这般询问过,但那包有才好像也知之不多,只是他透露魏家提出的条件是要三河盟协助他们收回对不良人的控制权。”
归乔青愈发愤怒:“不良人自然是在主帅的控制之下,哪有什么需要收回之说?你休想挑拨离间。”
“姑娘,在下冤枉啊,这两个秘密都是在下亲耳从关键人物口中听到的,并非胡编乱造,也造不出来不是?在下一生心血都在华剑派,又有求于您,绝不敢乱编,更无其他企图啊。”
余童忽然道:“阿青,此事恐怕已经有些迹象了,细想最近这两代不良人主帅自接任以来只知作威作福,德薄却位尊且手中还没什么压箱底的本事,若非令尊一身武功又兢兢业业,就他魏大刚能镇得住不良人的几千兄弟?
“魏主帅平日里吆五喝六,不屑与不良人兄弟同桌吃饭、同壶喝酒,早没了同袍之谊,就连我们将作监都知道,京兆府这些年破的案子全是令尊所为,哪有不良人主帅的功劳?”
离开“情”字一关,余童总能一言中的。
归乔青终于泄了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阿耶从小教育她们要忠实于不良人主帅、忠诚于朝廷,全力维护京畿重地的治安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