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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藏在西市将会面临什么,不用苏锦绣描述,她们也已经体验到了。吃了上顿没下顿,或者一两天都没有东西池,就算是像乞丐一样走在路上乞讨,还会被别的乞丐欺负,这边西市的乞丐都是有组织的,对于任何新闯入的都抱有敌意,还有可能像今天这样被当做小偷,如果真的扭送去了官府,她们的身份就会暴露。
塔娜身上是有值钱的东西的,但她不敢拿出来让宝音去换,怕被那王爷知道,又会被抓回去。
选择哪边才可能有活路,其实很清楚,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的身份,但有一点塔娜能够肯定,那天他们偷偷潜入到石室内,还和那些人打起来,她和那个定北王不是一伙的。
半响,塔娜紧握着手问:“你会帮我们离开这里。”
苏锦绣坦然看着她:“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达达。”宝音拉住塔娜的手,讲了一通苏锦绣听不同的话,说话间还时不时朝苏锦绣这儿看,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眼中的敌意她是感受到了,苏锦绣给了她一个笑容,耐心的等着。
塔娜摸了摸她的头,低声说了几句,宝音显得很不情愿,很久过去后才勉强点了点头,塔娜这才抬起头:“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都是明白人,直来直往更省时间,苏锦绣指了指后院这儿的几间屋子:“你们可以住下,我找人给你看病,只要你们好好呆在这里,不要出去乱晃,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苏锦绣顿了顿:“那么,先告诉我你是如何控制榕庄那头哧兽的。”
在石室时苏锦绣没看仔细,可出来之后她再回过头细想,哧兽最后挣脱链子时,这个塔娜似乎朝坛子靠近过,再着她们一个病一个弱,又是如何从榕庄逃出来,最后还能躲到上都城里。
“我无法控制哧兽。”塔娜摇摇头,“我们族里,只有男子可以控制它们。”
“但你的血可以令它狂躁。”
“是,你们逃走后它把石室里的人都杀了,冲出了密道,我和宝音趁机逃出庄子,连夜走到城外,遇上赶集的人,第二天跟着别人一起进城。”
“榕庄这么大,你们从哪里逃出去的?”
“哧兽把墙撞破了,我们趁机逃出来的。”
“塔娜。”苏锦绣搁下杯子,敛了笑意淡淡的看着她,“我说过,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塔娜一怔,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她眼神微闪,似乎是在想自己的话哪里出了纰漏。
“据我所知,驱兽族并非是用男女来区别能否控制哧兽。”苏锦绣蓦地起身,“如果你没有诚意,我们就没有谈的必要,这些包子就当我请你们的,吃完之后你们自行离开。”
苏锦绣起身朝门口走去,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苏锦绣转过头,看到了一双倔强无比的眼睛,宝音拉住了她。
苏锦绣有些意外,刚刚似乎是这个小丫头最敌视自己,怎么反而是她来拦。
宝音回过头去对塔娜说了好一场串话,语气里似有命令,说到激动之处还想把袖子都拉起来露出胳膊,塔娜急忙起身说了几句,苏锦绣听的一头雾水,最后,宝音拉着苏锦绣回桌旁桌下,拿起一个包子小口吃了起来。
“苏姑娘,对不起。”塔娜向苏锦绣道歉。
苏锦绣一怔,倒是她眼拙了,没看出她们之间的主仆关系。
“我不是诚心要骗你,而是驱兽是我们族里的秘密,不能告诉外人。”
“定北王的密室里养了一只哧兽,还有驱动哧兽的图腾,你觉得你们还有什么秘密。”在抓到这个小丫头的时候苏锦绣就检查过她耳朵下的纹身,和这女子的不一样,但是与她之前在关北门看到的那些驱兽族人的纹身是一样的。
“他只知道怎么催动,却没法控制哧兽,苏姑娘,我可以告诉你那只哧兽从何而来。”
塔娜看起来好说话,却一直在和她周旋,要从她嘴里套出想知道的事很难,再看这个只知道吃包子的小丫头,苏锦绣心中有了主意:“这个容后再说,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定北王所抓。”
……
从十里铺离开时天已经黑了,苏锦绣交代了风掌柜几句话后,离开西市回苏府。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件事,这两个驱兽族人的身份出乎她的预料,接下来的事也超出了她能够解决的范畴,虽然已经暗示给了外祖父塔坨人会来突袭的消息,但她还是不放心,除非能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所以现在摆在她眼前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她需要一个合作对象。
一个比她知道的多,信息来源更广的人。
第53章053
书桌上的烛台有些暗了,清竹过来换了一盏,苏锦绣看着窗外,面前的书卷已经摊开很久,还没翻页。
于是清竹劝道:“小姐,已经很晚了,早些休息明日起来再看也不迟。”
“还不想睡。”苏锦绣起身,从架子上拿起剑,走出屋子后站在院子中央,拔了剑鞘放在台阶上,干脆练起了剑。
过去有什么想不通时,苏锦绣总喜欢练剑,酣畅淋漓后痛快洗个澡,思路也会清晰。
只是今晚略有不同,她清楚知道办法,知道该去找谁,却无法鼓动自己去找他。
上辈子太子顺利登基为皇,定北王一系最后也被铲除了,深得太子信任的施正霖,知道的事远比她要多,找他一定能够让她省去不少麻烦。
可苏锦绣不想再添牵扯。
人就这一辈子,若一直苦哈哈恨着他,也过不顺畅,既然都各过各的了,苏锦绣自然是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利落了收了剑,苏锦绣喘着气,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不过是多几个麻烦,她还就不信办不妥这些事。
沐浴过后苏锦绣精神奕奕的熬了一宿,终于想了个迂回之策,就是得亲自跑一趟关北门。
只是没等她做这些安排,施正霖派人找上门来了,说是有求于她。
……
东市有处叫沂园,以幽静闻名,修以小桥水榭,园子里种满了奇珍异草,是舞文弄墨之人最爱去的地方。
苏锦绣上辈子,前十二年对这儿闻所未闻,后六年因为施正霖的缘故,把这儿给摸透了,三无不时就会过来。
沂园主人偏好安静,只有堂前有伙计,后头的园子内除了客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走动,而这些客人也都不会闹出什么动静,初始苏锦绣到这儿来时还十分的不习惯,她一个好动之人,实在是不习惯一坐就是两个时辰,期间还得自己动手煮茶。
后来去关北门那些年,她渐渐养成了那样的习惯,时常会煮一壶茶,一坐便是一下午,看公文也好,研究阵法也罢,竟是喜欢上了那一份安静。
和过去一样,施正霖挑的还是名为颂的厢房,苏锦绣到的时候,里面只有他和一个侍奉的随从,见她来了,就让她身边的丫鬟留下,把那随从遣了出去。
施正霖朝着对面的坐垫示意了下,将带来的纸卷放到中间的桌子上,倒也直接,把寒暄和客套都省了:“苏姑娘,你看看这图腾,是否如此?”
他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衣袍,脸色有些差,苏锦绣知道他身上的毒还没解干净,明明该在家里养伤的,却派了人到苏家,说要请教她有关于那天在石室里画的图腾,将她去府衙申请授令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苏锦绣低头看他递过来的纸卷,这是他在石室中画下的图腾,已经从锦布临摹到了纸上,她一直等着他派人送过去,几天都没消息。
用这个来讨教她,她还真没法拒绝。
“只有我们二人见过这个,当日画的太过于匆忙。”施正霖将最初的锦布也带来了,用石墨描图有个坏处,容易晕染,画在锦布上更容易染开,当时他们逃出榕庄,一路朝山里,藏在怀里的锦布多少浸了些汗,等他回到上都城拿出来临摹时有几块已经染糊了。
但这又不是能随行所欲改的东西,所以他才派人请她过来,看看她是否还有印象。
苏锦绣没作声,仔细对比了临摹下来的和锦布上的图腾,被染糊的那几处看似能够对比,却依旧有细微的差别。
西北方不少外族崇尚图腾,住在关北门内的有些外族人,身上都描有纹身,苏锦绣见过不少,但对驱兽族的这个图腾她的确是第一回看到。
差之分毫,失之千里,这道理她懂,若是没把握,不能随意的描。
苏锦绣倒是很快想到了个不错的人选能够给她解惑,塔娜在石室内被关了这么久,肯定比她要熟悉,于是苏锦绣直接将这份纸卷给收了起来,准备起身回去:“我带回去看看。”
像是料到了她会就此离开,施正霖将锦布翻了个面,露出粘在锦布背面的羊皮纸:“苏姑娘再看看这个。”
苏锦绣垂眸,眼神微闪,一眼认出了这是关北门外的地图。
“这次的事惊动不小,太子殿下觉得宋老将军他们上回赢的侥幸,塔坨人肯定还会有动作。”
苏锦绣要抬起的脚,硬生生收了回去。
“二月宋老将军回来,曾密见太子殿下,殿下以为,定北王与这些事脱离不了干系,如今又在他的庄子里发现那些线索,关外异动频频,想来与此有关。”
苏锦绣坐了回去。
施正霖这才抬起头看她,询问道:“你也在查这些,关于这两族,苏姑娘有何高见?”
抬举她?
苏锦绣反问:“太子殿下为何觉得外祖父他们上回赢的侥幸。”
“据宋老将军回报,当时两千塔坨兵,其中有近一百头哧兽,而关北门当时守着的仅有五千余人,说是险胜,不如说他们是在试探。”
苏锦绣凝神,若是当年外祖父及时收到太子派人送去的消息,他也能够有这样的判断,但当年外祖父手上的消息是王致掉了包的,换言之,外祖父得到了别人为他刻意营造的假消息,导致他们轻敌,误判了战况,才会在后来那一战中损失惨重。
两千兵力对于塔坨人来说委实不少,他们用这两千兵力和一百头哧兽做试探,再加上王致给他的消息,让外祖父和舅舅他们以为这些不足为惧。之后塔坨人用翻倍的兵力,打赢了当时关北门两万的兵力。
这样的计谋,没有人在大魏这儿周旋,他们根本做不了,在这之中最关键的人物就是定北王。
“所以十五那天你们去了榕庄。”
“定北王常以宴会为由,笼络朝中官员,之前派人过去已经发现有密道存在,而根据探子回报,每每十五,池塘下总有怪声,那日殿下派人前往,就是为了查证此事。”原本想的是定北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不想在石室内看到了那些。
苏锦绣这阵子时常听闻那定北王府有宴会,夜夜笙歌:“看来定北王坐不住了,。”
施正霖观她毫无惊讶的样子,落定了来时的想法:“苏姑娘,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前去关北门。”
苏锦绣很快反应过来,太子派人去了关北门,那就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要帮外祖父应对塔坨人可能会来的突袭,若是那边一败,势必影响上都城的形势。
宋家在关北门是块极难啃动的石头,宋家不倒,不说远的,这十来年塔坨族是没有机会侵占过来的,他们要是打不进关北门,侵占不了西平府,和定北王的合作就没意义。
那定北王原来的计划就得瘫痪一半。
越骆国那处暂且不论,至少宋家这回能够化险为夷,但要论长久,还是要从定北王这里下手。
太子殿下这是忍不了了,要把定北王提前处理掉,而她是为了宋家。
想到此,苏锦绣倏地抬起头,他这是找她合作来了?
可为什么是她,他完全有能力自己做到这些。
不过很快,施正霖给了理由:“苏姑娘,你对这两族的了解远胜过我。”
“太子把这件事交给了你?”
苏锦绣见他没有否认,皱着眉想不通了,过去这件事应该是交给季璟琛的,并非由他来主办,就像那日在榕庄,好歹是有些功夫才行,否则以定北王府那样的守卫,迟早会出事。
施正霖轻点了点羊皮纸的一角:“我在一些古籍上查到,驱兽族历来与别族交流不多,是属于独来独往的,他们的语言也与别人不同,若不是这回忽然出现,朝廷也不会重视。”
他就真的连自己性命都不顾了?
苏锦绣微叹了声,伸手指了下羊皮纸的另外一处:“不对,是这里。”
两个人都低着头,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施正霖看着与自己反方向那一指,嘴角微不可见多了抹笑意,轻轻哦了声:“那不是岷山?”
“对,他们就是从岷山而来,后来才移居到你说的那处。”苏锦绣又指了指另一处,“这是塔坨族所居住的地方,他们之间其实还隔了两个小族,但这些年来都已经被好战的塔坨族人吞并。”
说罢,苏锦绣顺着关北门往下,快到建昌府时顿了顿:“这边因为隔着一条河,一直以来是南北的分界线,他们有过约定,北边再怎么战乱都不会过河,不过依照塔坨族的野心,只要这边吞并完,很快就会往南。”
外祖父过世之后,大哥和三哥代替去关北门,那几年守的十分辛苦,直到太子登基,定北王一系被铲除,塔坨族的气焰才没那么大,那个时候苏锦绣不明白,现在却能想透其中的关联。
后来她去的那五年,因为打的频繁,驱兽族的人越来越少,塔坨族开始调转了火力,一面派人时不时攻打关北门,一面朝漠北周边扩散出去,她死的那一年,塔坨族刚好打到南北河的交界处。
屋子内都是她的声音,施正霖听的认真,抬起头,她像个指挥若定的将领,用极为丰富的知识,娴熟的为他讲述了关北门外的诸多外族关系。
她更像是经历过许多场仗,言语间透露出来的自信和沉稳,就像是,她亲临城下,指挥了这些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