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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以澜道:“你们先歇息,一会儿能恢复多少是多少。”
她之前在不知道霹雳南拳存在的时候选择先带郑烟和莫羡逃出去也是无奈之举,终究有风险。可如今有了霹雳南拳,那形势便完全不同了,霹雳南拳出手将甘泉拿下,他们所有人便都能全身而退,无需冒险。
而她自己,则要考虑一会儿是不是应该再用一颗内功丸。一颗内功丸的有效期只有一小时,而范修要恢复五成内力,需要两个小时,在等待的过程中,她的内力便会失效了,一会儿用不上。好在之前她尽量多省下了一些好感度,目前好感度还剩下6点,等救郑烟出去,好感度又会增加,这6点用起来倒不用太心疼。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利用霹雳南拳一起离开,赵以澜便将萧逸鸣和项之铭的牢房锁都用内力震断。郑烟立刻走进牢房去查看项之铭身上的伤势,两人举止亲密,简直虐瞎了旁边的单身狗们。
赵以澜介绍莫羡和萧逸鸣二人:“少东家,这位是萧逸鸣萧少侠,是武林盟主的儿子,真真的少年英雄,爱打抱不平,正直英勇,一年多前帮过我不止一次;萧少侠,这位是许都隆瑞商行少东家,莫羡,他心思缜密,志向远大,前段时间我同他一道去了昆仑海外,到了一处叫西洋的海外之地,不过遇到点儿事,匆匆返航,快到大梁时遇上暴风雨翻了船,之后我便跟他失散,直到方才相遇。”
赵以澜介绍二人的时候自然都是夸的,萧逸鸣耳朵尖有点红,明显脸皮薄不好意思,而莫羡则淡然多了,神色平静地听完赵以澜的夸奖,最后拱手道:“萧少侠,幸会。”
萧逸鸣忙回礼道:“莫少东家,佩服。”
莫羡一个生意人,对武林人士的兴趣明显不大,客套过也就算了,看向赵以澜,学着萧逸鸣的叫法说:“赵姑娘,你可是真人不露相,若非此次海难,我还不知道赵姑娘如此厉害。”
赵以澜谦虚地笑笑:“过奖了,我也就一般厉害吧。”
莫羡:“……”还真应下了啊……
大梁人以谦虚为美德,若有人真应下了他人对他的夸赞,总要被扣上一个自负的帽子。莫羡觉得,先前这位赵姑娘还身着男装的时候,看上去是挺谦虚的一人,没想到换回女装的她,不但没变得如同一般闺阁女子般娴静,反倒更张扬了些。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这样离经叛道的女子,因当时他实在找不到西洋语翻译,这才刻意无视她的女子身份将她带上船,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承认,要从她身上将视线收回很难。一群人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她好像很自然便成为了中心。
莫羡收回那不可言说的古怪心思,问道:“你如何会到了这儿?”
显然萧逸鸣也很好奇,竖着耳朵认真听着。
赵以澜叹了口气道:“那日海难,我侥幸趴在舱门上随波逐流,等醒来便发现自己到了露华山庄。那位甘庄主对我好得不得了,我就想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心里便有了戒心,今日来花园查探,没想到还真发现了此处地牢。你们隔壁,关着二十几个女子,都是几年来甘泉玩腻了关起来的,你们说,他坏不坏?”
萧逸鸣几人还不知道隔壁的事,闻言又惊讶又愤怒。
这些事郑烟最清楚,这会儿她跟项之铭也凑过来,跟赵以澜三人组成了五人会议,由她来诉说甘泉的恶行,而项之铭补充。
甘泉所选择的目标,都是家中无依无靠的孤女,他是露华山庄的庄主,长了张好脸,又做出温和体贴的模样,少有女子会不心动,他便是如此骗了一个又一个无辜少女。他所谓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温存数月,这些女子便由天堂堕入地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若无意外,她们会被他关一辈子。
不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郑烟虽然父母都不在了,但还认识一个项之铭,在她自愿留在露华山庄之后,项之铭黯然离去,却在数月后回来想要看看郑烟过得如何,哪想到露华山庄的人却告诉他,郑烟早已离开,却说不清郑烟的去向。郑烟一个孤女又能去哪儿?项之铭直觉其中有问题,可露华山庄之人一口咬定郑烟不在庄内,他也只得暂时告辞离去,便是在那之后遇到了追杀,幸得萧逸鸣搭救。
“没想到甘泉竟然是这样的人!”萧逸鸣十分气愤。露华山庄可是四大庄之一,本该是正道楷模,可身为一庄之主的甘泉,既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实在令人愤慨。
赵以澜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萧少侠,我知你拥有一颗赤诚之心,不过江湖险恶,今后你继续行走江湖,可要对任何人都抱有一颗戒心啊。”
从第一次遇到萧逸鸣到现在也一年多了,萧逸鸣还是那副赤城模样,那么容易相信人,今后还怎么继续混江湖?他不可能每一次都遇到贵人帮他的。
萧逸鸣脸有点红,帮人不成反倒身陷囹圄,他也觉得脸上无光,忙正色道:“多谢赵姑娘提点,今后……今后我会更小心些的。”
赵以澜只怕萧逸鸣说说而已不往心里去,可她话也就只能说到这份上了,便只好期望着他果真能做到吧……
几人正说着,赵以澜忽然听到外头有动静,面色微微一变。是甘泉回来了?这会儿范修还没有恢复足够的内力,她就算有内力估计也打不过他……必须拖延时间!
赵以澜连忙很小声很小声地对几人说:“快,动一动,在范修恢复内力前帮他遮掩,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第72章一体双魂
赵以澜说完自己就先站起来挡在了最前面。她听到外头一行人进入地牢,却先向另一边走去,心想还有时间,便转身跑到范修牢房前,小声问道:“前辈,你这会儿能不能往里挪一挪装个睡什么的?换成睡姿继续修炼,免得被甘泉看到?”
范修蓦地睁开双眼,就这一会儿功夫,他的双眼已炯炯有神,闻言他眉头一挑,嗤笑:“小女娃,你能挡得住那臭小子?老夫至少还要半个时辰!”他没想到那解毒丹的功效如此之好,痴缠的毒性全都被清除,一点儿都没剩下,他如今修炼起来十分顺畅,说不定还不要半个时辰。
赵以澜道:“前辈请放心,拖延些时间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范修道:“好,老夫便信你一回!”
他也不嫌难看,身子往后一翻,便落到了牢房靠里的位置,长又乱的灰白头发将他的脸遮了个严实。
赵以澜忙又回到众人中间,而与此同时,隔壁已经传来一阵哗然,显然是发现了她和郑烟的失踪。
赵以澜便趁着这最后的机会,低声对众人道:“一会儿大家都使出各自的看家本事,时间拖延得越久越好!”
几人面面相觑,颇有些不知所措。对赵以澜来说稀松平常的事,对他们来说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然而此刻前方人影一闪,甘泉已到,接下来他们只能靠自己了。
一见甘泉出现,自认为肩负重任的赵以澜便一声惊呼:“你、你怎么来了?!”
见赵以澜那惊讶的模样,莫羡最先反应过来,配合地摆出了惊讶表情,其余三人随后也明白过来赵以澜是在装傻做戏,也纷纷尽全力做出惊讶的样子,可到底有些不自然。
好在甘泉被赵以澜的那一声惊呼引去了全部注意力,视线凉凉地落在她身上,并未去看其他人。
只见甘泉眼底有一丝惊讶,嘴角却勾着淡淡微笑:“情儿妹妹,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情儿妹妹?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赵以澜身上,郑烟和之前昏迷的项之铭并不知道赵以澜在甘泉那儿还有个叫“薛情”的假名,莫羡和萧逸鸣知道,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乍一听到“情儿妹妹”这个肉麻的称呼,几人都愣了,只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怎么说呢?他们跟赵以澜接触的时日或长或短,但几人不约而同地觉得,“情儿妹妹”这种肉麻味十足的称呼,并不适合赵以澜。
赵以澜微微一笑:“好说,好说。”
甘泉看上去似乎越加佩服了:“情儿妹妹,你究竟如何将牢房的锁打开的?”
他的目光终于轻飘飘地从郑烟几人身上一一掠过,勾了勾唇道:“他们看起来可帮不上什么忙……你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赵以澜笑道:“甘庄主,我身上的秘密多着呢,你想要听吗?”
她忽然面色一变,捂着胸口弯下腰,似乎非常痛苦的模样。他身边的几人纷纷一惊,正要上前时,却见她身子一僵,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潋滟般看向甘泉,凄然道:“仲清哥哥……救我……”
几人一怔,甘泉亦是皱起了眉头。
赵以澜面上带着痛苦和期待,水色双眸牢牢盯着甘泉,颤声道:“仲清哥哥,救我啊……我,我被关在了这里……”
“怎么回事?”甘泉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诡异的状况,皱眉问。
赵以澜急遽喘息着,走上前一步,眼底充满挣扎:“她……我身体里的那个人,她抢了我的身体……仲清哥哥,救救我……”
没错,赵以澜如今扮演的,正是一个一体双魂的属性,按照设定,“赵一”的这个灵魂比较强大,而“薛情”这个稍稍弱小,若“赵一”要出来,她只能蜗居在身体深处。在海难过后,“赵一”沉睡,“薛情”掌握了身体的主导权,然而随着“赵一”的清醒,“薛情”再一次失去控制权,直到此刻。
“你是说,你身体里有另一个人?”甘泉缓声问。
“是!”赵以澜飞快应道,“她,她叫赵一……这些人都是她放的……仲清哥哥,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走,我想留在这里,留在你的身边……”
赵以澜表演得太过真实,甘泉仍然将信将疑,她自己这边倒有人先信了。可想起之前赵以澜说的“拖延时间”的话,不管是信的还是不信的,都控制着自己没有说话。
甘泉不置可否地问:“情儿妹妹,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身体里的那个人控制了你?”
赵以澜道:“就在……就在我今日入睡后。她抢了我的身体,想要对不起仲清哥哥……救我,救我,仲清哥哥!”
甘泉的目光犹如探针般落在赵以澜身上,可饶是他阅人无数,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他甚至还看到,郑烟因情儿妹妹的话惊讶地退后了一小步,显然郑烟事前并不知道这一出。
他忽而伸出右手,勾唇浅笑道:“情儿妹妹,你过来……你若不过来,叫我如何帮你?”
赵以澜面上一阵狂喜,似是有些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慢慢向前走去。
郑烟惊呼:“赵姑娘!”
赵以澜身子一僵,轻轻摇头,似乎有些崩溃地低喊道:“我不是赵姑娘……我是薛情!我是薛情!”
郑烟怔住,其余几人亦是目光复杂。莫羡或许是最镇静的一个,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赵以澜往前走,虽目光微动,却并没有冲动,反而抬手拉住了似乎有些蠢蠢欲动的萧逸鸣。项之铭则抱着郑烟,拧眉不语。
却见赵以澜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僵立在原地,口中说道:“我不会让你过去的,薛情。”
随后,她声音一弱,凄哀地说:“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找别人去不好吗?我只是想过平静的日子罢了。”
“哼,”她冷哼一声,“什么平静的日子,你别被这衣冠禽兽给骗了,他干的事儿,你还没看清楚?看看郑烟!”
“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痛苦地摇头。
“不相信?好,我就让当事人说给你听听!”赵以澜回头,冲郑烟挑了挑眉,“你说,你究竟如何会落到这步田地?事无巨细,给我好好说说!”
被点名的郑烟微微一惊,“事无巨细”这词忽然让她想起了之前赵以澜的“拖延时间”一说,她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从甘泉带人进来后第一回认真地望向他。
甘泉也正因赵以澜的话而望着郑烟。
郑烟眼底有时光带走的缱绻情意,有数个月囚禁后的绝望痛苦,她不像赵以澜演技出众,这会儿看着甘泉的她,心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凄然开口:“仲清,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这样对我们?”
甘泉微微一笑:“我待你们,还不够好吗?山庄外不怀好意之人犹如过江之鲫,我将你们藏在山庄内,是在护着你们,免得你们受那尘世之苦。”
郑烟咬着下唇死死地瞪着甘泉,他这不要脸的说法听得她愤怒不已,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将他的恶行,粉饰成这样?!
郑烟低喊道:“你胡说!你将我们所有人关在地牢里,这称得上什么保护?你任由我们不见天日,日日受苦,还说是护着我们……”
甘泉叹息道:“你看,你原本待在属于你的牢房内,有吃有喝,多自在,如今出了牢房,却要面对这纷扰的一切,不觉得痛苦么?我是在帮你,正如我之前帮她们所有人一样,烟儿,你要领情。”
“闭嘴,你这禽兽!”项之铭听不下去了,怒声喝止他。
赵以澜心道,干嘛让他闭嘴啊,继续说,继续说才能拖延时间啊!
她微垂眼睫,似嘲讽般说道:“你听到了吗薛情?你若留下,最后定会跟郑烟一个下场!”
郑烟双目通红,回想起过去几个月的遭遇,她终究没忍住眼泪。
赵以澜身子一颤,声音又转柔:“可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只要能日日见到仲清哥哥,是不是被关着,我并不在意!”
“你、你疯了吗?你有病我还正常着呢,这身体也有我的一半,我绝不允许你做那种蠢事!”赵以澜一脸的目瞪口呆。
随后她又放柔了声音,似是换了个人道:“可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你是个外来者!自出生起便只有我而已,你是后来才出现的,从前我受你欺凌,无法控制我自己的身体,海难之后你再没了踪影,你晓得我有多高兴吗?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我找到一生所爱的时候,你要再度出现夺走我的一切?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正因为你太蠢,我才不得不出来。”赵以澜用冷冷的声音说,“你我一体双魂,你受的苦难,我也受着,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跳入火坑?”
所有人包括甘泉在内都安静又惊异地看着赵以澜一人分饰两角,一会儿是“赵一”,一会儿又变成“薛情”,偏偏“两人”都感情丰富,矛盾冲突剧烈,他们仿佛真的看到有两个性格不同的人在他们面前激烈地争吵,也能感受到“双方”那各不相同的情绪。
演着独角戏的赵以澜此刻很投入,她没有精力去看别人怎么想,她觉得就凭她这种演技,奥斯卡欠她一个影后!
“我不要你管,你凭什么管我!”赵以澜低声叫道,“这明明是我的身体,明明是我的啊,是你占了我的身体,你走啊,你走啊!”
“我走了,任由你犯蠢?别做梦了,我能上哪儿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以为我跟你还有可能分开吗?不可能的。”赵以澜一片平静。
“我不想这样……”她捂着脸低声啜泣,“我只想好好过我的平静日子而已,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为什么……”
几人一时安静,只听得赵以澜那低哑的啜泣声,幽怨地回荡在这个寂冷的牢房之中。
——时间拖延得还不够。
赵以澜以自己的身体为屏障,挡着甘泉的视线,从手指缝里露出眼睛,看向莫羡,对他挑了挑眉。这四人里面,也就莫羡最为冷静,她只好指望莫羡帮她继续拖一拖了。
莫羡接收到赵以澜的示意,忽然上前一步道:“我有办法。”
赵以澜倏然看向他,面带希冀地说:“你、你有什么办法?”
莫羡道:“我先前刚从昆仑海另一边的西洋归来,那是处大梁人几乎从未踏足的地方,那里的风俗习惯与这儿处处不同。我在那儿认识了一个人,他自称巫者,能改魂易魄,若能求得他帮忙,或许可以让你二人分开。”
“真、真的吗?”赵以澜立刻扬起声音,满脸激动。她心里给莫羡点了个赞,果然她没看错人。
莫羡道:“我没有试过,真假不知,但我认为值得一试。”
“你、你带我去好不好?”赵以澜期待地看着莫羡。
莫羡却看向甘泉。
甘泉扯了扯嘴角,还未开口,就见赵以澜转头看向他,眼底是满满的依恋:“仲清哥哥,你帮帮我吧,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