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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肆而轻快地笑了起来,笑声惊起了一只乌鸦,在寂静的礼堂里回荡,他对着惊恐万分的国王,从容里卸下衣裙,露出白银一样的身体,他说:“国王!遵守你的诺言!你向我发誓!将给予任何我想要的东西!现在给我吧!我为你跳了一只舞!我只要一样东西做代价!把它给我!”
舞女跪在他的脚下,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应和着,你答应过,你允诺过,你要将那样东西给他,哪怕那是一个人的头。
少年傲慢地微笑着,他胸有成竹,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那颗头颅被端在银盘子里被端上来给他,在看到它的那一刻,莎乐美的脸色变了。
“啊——!”他扑了过去,抱住了它:“约翰啊!”
“我是爱着你的,你不能怀疑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要爱你,你拒绝了我——没有关系,我原谅你,现在我要吻你了,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你的眼睛为什么闭上了?你得看着我,你看着我,就会爱上我。”
他得意洋洋地娇笑起来,那是得偿所愿的巨大满足,喜悦在他脸上浮现,他温柔地亲吻着约翰的头,满足地哼着轻快的小曲。他心满意足,快乐无比,这位蛮横的公主,将爱人从他信奉的主那里夺了过来。
“约翰。”他说:“你是要爱我的,你必须爱我,你得看着我,承受我的亲吻,因为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一个人。”
我们是相爱的。
他跪下来,温柔地亲吻爱人的面孔。希律王看到了这一切,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产生了恐惧——这是一个魔鬼,霸占着一具美女的身躯。
他大喝了一声,指挥着士兵涌向莎乐美:“杀了她!”
一层层的铠甲,盾牌,把他包围了。少年依旧跪在地上,血月照耀在他的身上,长发散落于地,蜿蜒如河流。
他抬起头,通过尚未合拢的缝隙看着台下的观众,面对那些即将取走他性命的长矛,他毫无畏惧,脸上依旧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甜美笑容。
“爱情的神秘,远远超过死亡的神秘,人们应该只考虑爱情。”
“你的嘴,相当的苦,那是爱情的滋味,还是血的滋味?也许是爱情吧,爱情本来就是苦的。没关系,约翰,我终于吻到了你的嘴唇。”
他低语着,从容地跪在地上,被士兵砍下了头颅——就如同他的爱人一样,死去了。
灯光暗了下来。
演出结束了。
台下依旧很静,很静。
楚今夜霍然站了起来,冲向后台,他的身影在包厢里的两个人眼里,是很清晰的。
“看。”秦绍说:“这就是我说你不如他的原因。”
谭昱罕见地没有反驳,他的面容上还残留着强烈的震撼和绝望,那是顾阳带给他的,带给每一位观众的。
秦绍又冷冷地笑了一下,罕见地不带任何嘲讽的意味。
——他望着舞台,淡淡地想,也许有人,真的就是爱情的化身。
作者有话要说:
莎乐美就到这里结束了,以后也不会详细写了,戏剧以后会写的可能不大,因为原文的台词太容易限制发展,如果我用,感觉好像是在偷懒,浪费了大家的晋江币,可是如果不用,又没有那个味道。在这里向大家道谢,谢谢你们愿意包容我的任性。
以此章,致敬永远的奥斯卡王尔德,愿那个天才在上帝的花园里见到他的爱人,愿他永远年轻,永远骄傲。
第54章休假
那场戏结束了,顾阳待在后台,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
镜中的他的形象,在晃动的灯火下被清晰地照耀出,他姿容妩媚,眉眼妖丽,肌肤雪白而诱惑。他的眼睛上涂着金粉,手臂上带着宝石,嘴唇嫣红的如同最美的玫瑰。
顾阳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伸出手指,摩挲着镜中的自己,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可空气是暧昧的,炙热的,气流都流动着燥意,可真热啊。
他望着镜子里的少年,那是个尤物,妩媚而放肆。可那不是他,而是她。
恍惚间,少女代替了少年,她妆容华丽,衣裳繁复,如一位最高贵端庄的公主一样坐在那里,用涂得鲜红的指甲拿着折扇,嘻嘻地笑。笑容甜美又恶毒,好奇又天真,她凝望着顾阳,似乎在打量,这个胆敢将她降临于世的男孩子,长什么样。
过了一会儿,她打量够了,得出了结论,身体朝前倾。顾阳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朝前倾,女孩在镜子里留下了一个冰冷的吻,她的嘴唇亲上了他的,留下一个鲜红的唇印。然后,她像恶作剧得逞一样咯咯地笑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顾阳也看着她。
他没有办法反抗她,这点两个人心知肚明,魔鬼的力量把他们联系到了一切。莎乐美任性又放肆,她是犹太王国最高贵的公主,希罗底王后之女,希律王之爱。她掌控着她所看到的一切,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现在,这种公主也掌控着他,以那种燃烧的,火热的爱情,扼住了他的咽喉。
这样不行。
因为,他是演员。
顾阳盯着镜子看了数秒,忽然狠狠地一闭眼,又睁开,冷汗从他的太阳穴上落了下来,又冷,又热。
公主盯着他,一动不动。
“出去。”他说:“给我消失。”
“现在还不是你出场的时候,表演已经结束了。”
对方放肆的笑了起来,似乎在嘲笑他的狼狈,她一个转身,消失在了顾阳面前。少年往后一仰,大口地喘着气。
他摸了一把脸,眼影已经花掉了,汗珠布满了整张脸,看上去可真狼狈。
下一刻,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楚今夜冲了进来,在看见顾阳时,男人眉头微松,又很快皱起。
“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入戏。”少年轻轻回答,他站起来,放下了汗湿的发,问道:“楚先生,我演的怎么样。”
“……无与伦比。”
“是吗。”
他恍惚地笑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把不该存在的东西丢出去,在结束演出之后。顾阳一般会有两种反应。要么,精神兴奋身体疲惫,要么,精神和身体一起疲惫。
现在就是后者,莎乐美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想要驾驭她不被她反噬,必须用尽十二分的力气。所以顾阳现在疲惫到了极点,并且因为让楚今夜看见这样的自己感到愧疚。
——他想要以更好的面貌出现在楚先生面前。
这样想着,少年就有点难过起来,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明明可以再坚持一下的……现在妆都花了,弄的这么难看。
楚今夜望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阳阳,你最近有空吗?”
“嗯?下个星期有的。”
“那我们去度假吧,我带你去我以前的学校看看。”
“!!!”
楚今夜说到做到,在最后一场演出结束之后,立刻把顾阳打包带走了。
他们去的地方,是m国一所著名的大学。
“我的高中是在y国上的,大学来了这里,学习管理和金融。”
两人走在繁茂的枫叶树中,路过一座座洁白高大的建筑,这所大学的环境很好,有漂亮的湖泊和人工养殖的天鹅。
顾阳和楚今夜走到湖边的长椅上坐下,男人点了点一栋建筑,淡淡地道:“我以前在那里上课。”
“哇——”顾阳忍不住站起来多看了几眼,现在是上课的时间,楼道里都没什么人,透明的落地窗中,倒映出学生井然有序的一张张面孔。
这么说呢,真不愧是楚先生就读的学校,整体气质和他一样,精密,冷静,古老。
看起来就是精英。
“那你的校园生活是怎么样的?”
“校园生活啊……”楚今夜仔细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诚实地说:“就是很多很多的事情,天天熬夜,没有时间睡觉,不过不止是我,我们班上的人都那样,我只是更加严重一点,因为我家里的事。”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说他的家事,顾阳的呼吸都要停止了,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看着他。
楚今夜微微笑了一下,心情忽然就轻松了。
“我家里的事,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说:“我的父亲和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是一场意外。”
楚先生——上一任的楚家家主,和楚夫人,在楚今夜的记忆里印象其实不是很深——这样说可能有些大逆不道,可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的。
楚家,就像赵少野形容的那样,从来不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地方。女人苍白的皮肤,冷漠高贵的面容,黑色的礼服裙。男人挺拔的身体,充满威严的脸,无时无刻都一丝不苟的三件套。这构成了楚今夜全部的记忆。在他童年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很少抱过他,她的指甲又长又美,香水淡淡的,整个人也淡淡的,她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名门名媛,对孩子的感情并没有那样深,就算深,也不会像寻常母亲那样表达。
可是,她有没有爱着自己的孩子呢?楚今夜恍惚地想,是有的,他有一次发了高烧,是母亲推掉了所有的事务,在床前守了他一天一夜,他醒来的时候,这位女人一丝不苟的发鬓已经散乱,她明明是那样追求完美,绝不肯落下一点破绽的。
而父亲的爱更加沉重,他以最苛刻的要求要求着儿子,要他强大,要他成长,要他扛起楚家的重任,可他也会在楚今夜完美地完成任务之后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会对其他人冷漠而骄傲地说:“这是我的儿子。”
他的父母,不是因为爱情在一起,却比爱侣联系的更加紧密,他们承担着该有的责任,因为一致的利益而彼此惺惺相惜,你说这不是爱,可也是一对夫妻。
他想起来,每周,他们一家会在一起吃一顿晚饭,无论桌上是怎样的静默。那顿晚饭体现着他们之间的联系,说来也是可笑,这就是楚家亲情里最大的温情。
楚今夜从父亲那里学到了要承担责任,他一直把这一点做的很好,母亲教给了他怎样摆出一副完美冰冷的面具,去应对外界的所有。
外人,是不会像家人一样待你的,他们只会渴望嫉妒你拥有的巨大财富,贪婪地想要,用尽一切肮脏下作的手段来抢夺。你必须强大的所向披靡,才可以守住它。
他的父亲。
他的母亲。
在少年的时候,楚今夜到底有没有怨恨过他们,有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忽视?有没有觉得楚家不近人情,大大的宅子里只有他一个小小的孩子等着长大?
也许是有的,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威廉是在那个时候来到他身边的,陪着他长大,度过了好多时光。可是如果没有家人的在意,他又为什么会得到那一条狗?父亲把它送给他,说:“狗是最忠诚的朋友。”
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沉的祝福。他的身份注定了他不能和同龄人打成一片,可是至少,他可以拥有一点温情,让孤寂的时光不那样难熬。
父亲为什么会知道呢?
那一天,是怎样到来的,楚今夜也不大记得了,他在教室里心不在焉地听着课,接着校长惊慌失措地跑进来,让他出去,告诉他,楚先生和楚夫人乘坐的私人飞机出事了……
他当时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是觉得可笑,还是感到荒谬。他不相信,怎么会呢,这么会这样可笑,不是因为仇家,不是因为被报复,完完全全,就是个不该出现的意外。
让他连复仇的对象都没有。
在父母的葬礼上,楚今夜没有哭,他神色冰冷,皮肤苍白,穿着黑色的西装三件套,漠然接受一道道打量的目光。他很快就成为了新的楚家家主,以冷酷无情的霹雳手段震撼了宵小,人们提到他,会敬畏地喊上一句:楚爷。
他以为,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不再难过,不再期待,他冰冷的就像一座机器,对别人,对自己。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威廉老了,这条陪伴着他从少年到成熟,忠诚的狗,终于熬不过岁月的残酷,即将离去。
他周围什么都没有了。
他又是一个人了。
他当时坐在书房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的雕花,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忽然俯下了身,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请求他,少爷,请结婚吧,您需要一个人陪着您。
那是自从他继任家主以后,管家第一次叫他少爷。
他问,父亲为什么会娶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