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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郡主狡黠地看看他:“表哥此话当真?是不是只要我想去哪里,你都会陪着我?可不许耍赖。”
“那是自然!”
嘉和郡主眨了眨眼,说道:“我想去京郊的香山爬山,表哥可愿陪我?”
“小事一桩,明日我便派车来接你。”
嘉和听他答应,喜上眉梢。
“殿下。”赵云彻转身看去,原来是明玫来了。
赵云彻将明玫拉过来,朝嘉和道:“这是你表嫂。”转而轻声问明玫,“你今日怎么也进宫来了?”
明玫笑了笑,指着望春湖中心:“你由得她胡闹,我过来瞧瞧,可别闯出什么祸来。”
嘉和郡主喊了一声“表嫂”,语气清淡,转而目光又回到了赵云彻的身上。
☆、第57章难题
彭琦的讲课及是精彩,众位世家子弟听后颇受感触。回去的路上,孟瑾瑜看明玉似乎若有所思,便问道:“今日你过来,是不是闷着了?要不一会儿我陪你去骑骑马吧。”
明玉说道:“一点儿都不闷!刚才我听那彭先生讲许多读书的事情,他说读一书,增一智。不吃饭则饥,不读书则愚。还有什么书读百遍,其义自现。还讲到善用时余这些事,倒是让我豁然开朗。小时候爹爹虽给我请过先生,不过我也就是应付着读读,还是玩心更重些。今日听他讲这些读书的要义,倒让我觉得从前没好好念诗书可真是不应当。”
“你想要读诗书,还不容易。我今日回去先给你挑拣几本适合你读的,你要是喜欢等读完了我再带些过来给你。”
明玉连连点头:“也好。反正现在哥哥成亲了,姐姐也出嫁了,我平日里也无聊得很,又不能一直出去骑马练箭,读读书倒也是不错的。”明玉顿了顿又问:“奶奶这几日腿脚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你放心,好多了,百里鹊徒弟配出来的药自然是管用。前几日蓝双也来看过她,祖母见她虽在庵里清修,可气色倒是不错,心情也好了许多,只是听她话中意思仍是想待在那里,不愿回来,不由又感慨起来。”说起沈蓝双,孟瑾瑜和明玉也是一阵唏嘘。
当日回去后,孟瑾瑜便挑了些并不艰深又颇有些意思的书差人送到了明府去给小玉。明玉躺在榻上看了起来,其中一本《四海志》特别有意思,是记载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和一些有趣的故事。小玉看得入了神,连徐昭蓉过来找她都不知道。
徐昭蓉拿过她手里的书笑道:“咱们家九姑娘什么时候也喜欢起读书来了,看来当真是爱屋及乌。”
明玉正读得入神,一把将书抢过来道:“你不在自己屋里陪着哥哥,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我哥哥来了,明睿正同他谈宫里的差事呢。”徐昭蓉朝明玉身边挪了挪:“对了小玉,听说这回宫里来了个嘉和郡主。”
“那又怎样?”明玉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依旧翻着《四海志》,漫不经心。
“听说那嘉和郡主也是不大进京的,这一回她母亲绮云公主带她回来,好像是有意为她选门好亲事。”
“这是好事呀。”
“哎呀小玉,你怎么就没想到呢?”徐昭蓉不由感叹起明玉大条的神经来。明玉一脸疑惑看向她,不明白这嘉和郡主要选夫君嫁人同她有什么关系。
徐昭蓉说道:“你想啊,嘉和郡主身份高贵,又是皇上的亲外甥女,他肯定会给她选一个门第登对,人品又好的青年才俊的。放眼京城,你说谁的可能性最大?”
被徐昭蓉这么一说,明玉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瑾瑜师傅?”
“那可不是!”徐昭蓉一副你终于想到了的表情,“虽说你同瑾瑜哥哥两情相悦,可是皇上他并不知道啊,要是皇上一拍脑袋,就把瑾瑜哥哥指给了那个嘉和郡主,那岂不是糟糕了。”
小玉一下从床上坐起了身子,那自然是不行的!
“我明日就进宫去见惠妃姑姑。”
第二日,明玉仍是去了秋鸿苑听彭琦讲学。老夫子悠悠哉哉讲了许多大道理,周围听课的学生们都是屏气凝神,认真听着。明玉听着,却想起了今早出门前撞见的一件趣事,想着想着,不自觉便笑出了声来。彭琦那微闭的双目睁大了些,扫视着下面众人,悠悠问道:“是老夫讲得不对吗?”
周围几人的目光便望向了明玉,一旁的孟瑾瑜也看看她,奇怪怎么好好的她突然变笑起来了。明玉见众人都在瞧她,不由有些不好意思,站了起来,说道:“对不起,彭先生,您讲的自然都是对的。只不过是我想起了今早瞧见的一件事,这才笑了起来的。”
“哦?既是趣事,倒不妨跟大家分享分享。”彭琦说道。
明玉说了起来:“今早我出门的时候,瞧见两个小孩子正在一起玩,玩着玩着,两人指着天上太阳辩论起到底什么时候的太阳离人近的问题来了。一个小孩儿认为早上的太阳离人近,而到中午时离人远。另一个小孩儿则认为早上的太阳离人远,而到中午时离人近。我听他们辩得有趣,便没急着上车辇,继续听了下去。接着,那第一个小孩儿说,早上太阳刚升起时大得像一个车盖,到了中午时小得像一个盘盂,所以当然是早上的太阳近了;另一个小孩儿便不服气了,又说太阳刚出来时清凉而略带寒意,到了中午时就像把手伸进热水里一样热,所以当然是中午的太阳近了。我听着觉得好笑,可又觉得似乎他们两个说的都有道理,彭先生,您知识渊博,那您说到底是早上的太阳离我们近,还是中午的太阳离我们近呢?”
下面众人听了也都小声议论了起来,孟瑾瑜也在低眉思索。
彭琦想了想,半晌,说道:“这两个孩子说的的确都有道理,第一个孩子觉得远小近大,第二个孩子觉得远凉近热……至于谁说得更对,老夫也不知道。”
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回答,可是彭琦被难倒,却是极少见的,可像他这样的当世大儒,不知便是不知,能如此坦荡地说出,毫无遮掩,众学生除了议论这两个小孩儿有趣的辩论之外,同时也对彭琦暗暗敬佩。
讲学结束后,孟瑾瑜朝明玉小声道:“你今日提的这个问题倒真是有趣,连彭先生也被难倒了,看来这回太子殿下让你来听讲学算是来对了。”
“瑾瑜师傅也想看看彭先生被人难倒的样子?”明玉狡黠一笑。
“不是想看他被人难倒,而是想知道什么样的问题才能难道他,今日没想到是两个黄口小儿的玩笑。”
明玉很少看到这样的孟瑾瑜,他也会像一个顽皮少年一般看别人出丑,也会喜欢和她开玩笑,她喜欢那个温润如玉,云淡风轻的孟瑾瑜,也喜欢这样的孟瑾瑜。
见着时候不早了,明玉又惦着昨晚上徐昭蓉说的那件事,便先去了一趟惠妃的宫里。已是立冬时分,惠妃宫里早早笼起了暖炉,一屋子热气氤氲,明玉一进屋就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小玉见过惠妃姑姑。”
依然是那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只是做了一身男装打扮。惠妃见了笑起来,将明玉唤到身旁:“你这一身打扮倒是俊俏,听说你也同明睿一起来听那个彭琦讲学?”
明玉点点头。
“哟,咱们明家最野的这两个孩子现下怎的都收了心了?你们爹爹见了定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了,阿弥陀佛,可算是好省省心了。”惠妃打趣着明玉,又问,“你今天特意过来,想来应该不是光来看看我吧?”
明玉歪了歪头,腻歪在了惠妃身旁:“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姑姑。”
惠妃笑了笑,玉葱般的手指在明玉额头轻轻一点:“说吧,什么事儿?”
“听说……皇帝陛下的外甥女嘉和郡主进京了,还说她母亲绮云公主要为她选门好亲事?”
惠妃听到明玉提起这件事,也不由蹙了蹙眉:“怎么昨晚上宫里头的事儿,消息已经传到府里去了?是你爹爹让你过来的?”
明玉见惠妃这个神情,心中更慌,更加觉得徐昭蓉说的大概是真的,忙道:“惠妃姑姑,皇上真的打算将嘉和郡主许给瑾瑜师傅吗?那……那可怎么办呀?”
“瑾瑜?”惠妃愣了愣,“你是在说孟将军家的那个小子?”
“难道姑姑说的不是她?”
惠妃摇了摇头:“你放心,你那孟公子虽也是个杰出的,不过人家郡主看上的却是别人。”
明玉不解道:“既是别人,那姑姑怎么愁眉苦脸的?”
“能不愁吗?”惠妃想起昨晚楚帝过来同她说的那番话,看来他也是打定了主意的了。
“这嘉和郡主看上的不是别人,是太子殿下。”
这回轮到明玉愣了:“太子殿下?这……这怎么会呢?他不是刚娶了姐姐吗?那……皇帝陛下答应了吗?”
“昨晚上皇上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绮云公主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妹妹,两人又相差了一些岁数,是以当年皇上对她极是宠爱。嘉和郡主又是绮云公主的心头肉,她开口,又是绮云公主亲自去说,皇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可是,嘉和郡主身份尊贵,难道她甘心只当一个侧妃吗?”明玉有些不明白。
惠妃叹口气:“昨夜我也是这么同皇上说的,可是他说,这门亲事是嘉和郡主亲自要求的,从前,绮云公主带嘉和来京小住的时候,嘉和便一直就跟着太子,大概那个时候心里就有了他了。现在又再相逢,便提出了这件事。虽说,郡主身份是尊贵,可她自己却说不在乎,不介意当侧妃,除了太子殿下,她谁也不肯嫁,皇上若不同意,她便愿呆在晋州的公主府里,一辈子孤独终老。”
明玉心中一下难过起来,这滋味比她听到孟瑾瑜被嘉和郡主选中更加难受。姐姐才刚新婚,又一心一意爱着赵云彻,难道还未满一月,他便要再纳妃了?
“小玉,这既是皇上的主意,我也无可奈何。不过再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是太子,即使不是现在,将来也是要娶侧妃的……”
“那姐姐实在太委屈了!”明玉抹了把眼泪,“我要去见皇上,当初他答应过我,可以许我一个心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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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劝慰
惠妃听了小玉之言,忙拦住她:“千万不要,若是你这么去一闹,便是毁了你姐姐的前程!”她将明玉拉回来,柔声劝道,“玫儿与你不同,既是走上了这一步,便不能再去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必须接纳,必须容忍,也必须同太子身边其他的女人和睦共处。”这是她曾经选择的路,现在轮到明玫,也走这样的路。与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自然会有心酸,可既然你已得了至高的荣耀,自然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有时候,她心里也会羡慕小玉,她是那样的单纯执着,她对名利权位毫不稀罕,也一直都将赵云彻当作自己的好兄弟,好朋友,她心中所愿所求不过就是愿得一心人罢了。
大概是带着心事,明玉出宫的时候仍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经过玉带桥的时候,远远地,赵云彻便瞧见了她,忙走过去叫道:“小玉,你今日不是去听彭先生讲学了吗?”赵云彻走过来,看见小玉,连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你是去瞧你惠妃姑姑了?”
明玉心中烦闷,此时并不愿意见到赵云彻,因此也不回答他,转身就想走。赵云彻这几日一直忙着陪嘉和郡主,根本没得功夫往秋鸿苑去,好不容易见着了小玉,本想和她说几句话的,却没想到一见了面她便是转身要走,赵云彻不知自己是怎么得罪她了,赶忙拉住她道:“小玉,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着我就要走?”
明玉心里知道要娶嘉和郡主的事情并不是赵云彻的主意,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由心软。“你拉着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去陪你的嘉和郡主?”
赵云彻愣了愣,可心里却对明玉的反应感到欢喜,身子也不由更贴近了她一些。
“你不喜欢我陪着表妹?”
明玉心道,难道赵云彻还不知道嘉和郡主要嫁给他的事情?
“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娶那个嘉和郡主?你同姐姐成亲都未到一月,现下却又要娶别人了……”
赵云彻脸色一沉:“你是听谁说的?”
嘉和郡主进京之后便整日来找赵云彻陪着,他本想抽空去秋鸿苑那边,但嘉和郡主既是难得进京,他也不好回绝人家,是以这几日他只是陪着嘉和郡主在京郊游山玩水,宫中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惠妃姑姑说,皇上昨夜已是决定了。我还当……你自己是愿意的……”明玉喃喃说道。
“我怎么会愿意?!”赵云彻气道,他既气父皇没有问他便已是决定这样重要的事情,也气嘉和郡主这几日一直在他身边,却对这件事绝口不提,更气的,是明玉自始至终都不懂他的心!他怎么会愿意?!嘉和郡主他不愿意,明玫他也不愿意,可是那个真正让他愿意的人,站得那么近,心却离得那么远……
两日之后,明玉听明睿说,赵云彻为了此事同楚帝谈了许久,只是楚帝心意已决,赵云彻最后也只能妥协。
夜已深,护城河中,一只画舫停在岸边,里边独坐着一个正喝着闷酒的华服男子。须臾,另一个身着青衫的翩翩公子也到了河边,进了画舫之中。
“太子。”孟瑾瑜看着桌上的几只已经空了的酒壶,再见赵云彻的样子,知道他心中烦闷。
赵云彻抬了抬眼,指指对面:“瑾瑜兄,请坐。”
外面开始下起了雨,滴在画舫之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扰人心绪。赵云彻端起玉瓷酒杯,仰头又喝下一杯,苦笑道:“瑾瑜兄,我又要娶妃了。”
孟瑾瑜也听说了一些嘉和郡主的事,劝慰他道:“人生许多事情都是无法自己做主的,太子还是放宽心绪。”
赵云彻给孟瑾瑜杯中斟满了一杯酒:“今日请你过来是陪我解解闷的,刚才你说的不错,人生许多事情是无法自己做主的,我的人生……”他摇了摇头,“看似风光,实则乱七八糟。”
他顿了顿,说道:“少年时为了逞一时意气,跑到北燕去,接过被做了两年的质子。回京之后,和八哥斗,斗得两败俱伤。我不想要的,大家逼着我去争取,我想要的,偏偏又是我无法得到的……我现在贵为太子,大家都觉得这是无上的荣耀,可是我不快乐,一点儿都不快乐。我已经娶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现在……还要再娶另一个,瑾瑜兄,皇宫、太子府,我现在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他看着孟瑾瑜,他是从心底里羡慕他啊,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些权势名位,他也不要后宫的三千佳丽,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份真心罢了。
画舫外的雨声越来越响,既是陪着解闷,孟瑾瑜自是也喝了一杯,酒是梨花白,微微酸涩,倒也正符合赵云彻此时的心境。
“太子殿下切莫这么想,人生的际遇并无一定的好坏,不过看你从哪方面去想了。太子当年被囚北燕,忍辱负重,可却历练出了太子坚毅的个性,凡事都不会轻言放弃;至于宫中争斗,那本就是每一个皇子都会经历的,也许这其中有许多的身不由己,可是最后走到这一步,只能说明太子殿下比其他人都更适合这个位置。其实太子不必羡慕旁人,高高在上有高高在上的烦恼,普通人也有自己的烦恼。地里的农夫为庄稼欠收烦忧,江上的渔夫为补不到鱼烦忧,采桑的姑娘为桑叶卖不出好的价钱烦忧,宅门中的妇人为一日三餐,管理家宅烦忧……世上每个人都会遇到烦忧之事,只不过看自己如何排解罢了。”说着,孟瑾瑜又给赵云彻斟上一杯酒,“若是太子觉得酒能解忧,瑾瑜愿意陪君一醉。”
赵云彻听着孟瑾瑜的这番话,心中细细回味琢磨,的确,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全看如何排解。赵云彻朝他问道:“那么瑾瑜兄人生之中可曾遇到过烦忧之事,又是如何排解的?”
孟瑾瑜淡然一笑:“自是有许多。每每遇到烦闷之事时,便想着古人说的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一想到此,便觉所有不顺心之事不过是上天在磨练自己罢了,如此心境便平和了许多。”
赵云彻开始有些明白明玉为何会对孟瑾瑜情之所钟了,他的豁达淡然,他对世事无常的泰然处之,即使身为太子的他都比不上其万一。
情爱之事不过是人生之一,一时失意,便要如此颓然,在这里喝着闷酒,实在不该。既然是上天的磨练,好,那就来吧,难道他还会输了不成?
想到此,赵云彻心境开阔了许多,烦闷的情绪也不由扫去不少,他朝孟瑾瑜谢道:“今日多得你开解,你说的对,人生中遇到的每一件事都是不可避免的,既避之不及,倒不如坦然面对。”
话虽这样说,可是真的回到了太子府,赵云彻看着房中摇曳的烛影,却又不知该如何同明玫说了。平心而论,对明玫,他虽不爱,可心中却是敬重她,他们虽成亲不久,可是明玫温柔体贴,事事以他为重,对她,说不感动那是假的。眼下,要亲口告诉她,他马上就要娶侧妃了,他不知道明玫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推门进屋,明玫正倚在贵妃榻上看着书,见赵云彻回来了,忙下了榻过来,关切地说道:“我刚听外面下雨了,还想着不知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本让青芷熬了些银耳汤,现下怕是凉了。”
赵云彻见她双眼微红,想是已经等了他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