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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40)
林雨杨点点头,就道:“也好。别让人从咱们家出去遇到什么意外才好。”说完,又不放心的对林平嘱咐道:“二姑娘和那位贾家的宝二爷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叫听见的人都把嘴给闭上。若是叫我听见一点什么闲言碎语,别怪我不留情面。”
“少爷放心。屋里伺候的都是信得过的。”林平低声道。
林雨杨舒了一口气,这才作罢。想起姐姐身体不适的事,心里就有些记挂。这些年,还真是没怎么见过姐姐生病。马上安排道:“打发人请个太医来,去给大姑娘瞧瞧。”虽然都说没事,但不叫太医看看,哪里就能放心呢。
林平赶紧应了一声,才转身出去了。
林雨桐一觉醒来,肚子就舒服多了。她现在正躺在床上懊恼呢。怎么当初就没想着给空间准备点护舒宝什么的。这如今,真是太不方便了。她将这些写在备忘录上,省的时日一长,因着习惯了,就把这事给遗忘了。
春儿进来,服侍着林雨桐梳洗完就道:“姑娘,少爷请了太医,正在外面候着呢。”
“请什么太医啊。又没什么毛病。”林雨桐可不愿意这点私密事,就闹得大家都知道。
“姑娘放心,这些太医都是人精子,当然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您只管叫太医瞧瞧。人家自然知道该怎么回话。”春儿笑着劝道。她如何不知道姑娘的尴尬之处。家里没个女性的长辈,就是这一点不好。
林雨桐一想自己弟弟那性子,也就点点头,道:“一会再叫给二姑娘也瞧瞧。看身上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春儿应了一声,就叫林雨桐坐在榻上,接着,前面就挂上了一层纱帘子。将手从帘子里探出去,春儿又在林雨桐的手和手腕子上盖上一层绢帕。这才起身去叫太医进来。
林雨桐愕然了半天,心道:这望闻问切,太医也就只能切脉了。望,这个别想了,大户人家的姑娘奶奶,谁给你看啊。闻,这个也不行,大夫别想听着人家女眷的声音,更别想闻出什么别的气味来。问,即便大夫问了,也是身边的丫头,嬷嬷代为回答。可说实在的,谁能代替病人真实的感受呢。也只能靠隔着东西摸脉象来确定病症了。
所以,这对大夫的要求极高。
林雨桐就琢磨,这世上这么多孩子有后妈。就证明女人的死亡率在古代总该是比男人高的。比如很多病症需要针灸,但能在女人身上用吗。没有女大夫,就连女人自己,都将名节看的比命还重。到了要命的时候,那真是眼睁睁的等死啊。
想着,心里不由的就沉重了起来。但这样一个大的社会背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直到大夫出去很久,林黛玉来访,林雨桐还一个人坐在榻上怔怔的。
“姐姐想什么呢?”林黛玉问道。
林雨桐这才惊醒,见是林黛玉,就笑道:“可叫太医瞧过了。”
林黛玉点点头,道:“左不过还是那些话。也不是什么大症候。姐姐好点了吗?”
“嗯!”林雨桐让她坐下,才道:“也就头一天难受,慢慢的就好了。三五天的也就过去了。”
“那就好。”林黛玉先放心了才好奇的问道:“姐姐刚才在想什么呢。”
“只是想咱们女子的不易罢了。”林雨桐就将自己琢磨的那些话都说了,才道:“哪怕就是有个女大夫也成啊。可惜了。唯一跟女大夫沾边的就只有稳婆。可稳婆除了接生孩子,什么都不会。把命交托到这些人手上,还真是让人不能放心。”
林黛玉愣了一瞬,突然觉得自己这姐姐,是个极为矛盾的人。她仿佛十分的看中规矩礼教。在跟人交往中,一点都不肯行差踏错。但其实骨子里又是一个十分蔑视这份礼教的人。当初能想着叫自己出诗集,她就已经感觉出来了。如今提出的这个想法,更是有些离经叛道。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林黛玉还在琢磨林雨桐说过的话。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贾敏。是不是她的亡故也有这么些因素在内呢。
“雪雁!”林黛玉唤道。紫鹃如今还被关着学规矩呢。有些事,她倒宁肯用雪雁。
“姑娘,怎么了。”雪雁倒是稳重了些。虽然还是比别的丫头跳脱。但黛玉一直念着那两年她们陪着自己的情分。
“去把最后一个架子上的医书搬过来。”林黛玉吩咐道。
“姑娘怎么想起看那些劳什子了,怪费神的。”雪雁边往书架一边走,边道。
“闲着也是闲着。”林黛玉如此道。
却说林如海回府,就知道家里请了太医。赶紧就将太医请进书房,问了一遭。后来才隐晦的听出来是怎么一回事,心里也就放心了。又见这太医为人老道,说话也十分的稳妥。又给了厚重的诊金,才将人送出去。又叫了平嫂子来,叮嘱道:“大姑娘年轻,有个什么不懂的。你只管告诉她。回头我赏你。”
平嫂子赶紧应了。其实大姑娘是个十分好相处的人。她自是乐意尽心的。出了林如海的院子,又有林雨杨叫她。
平嫂子只得硬着头皮对林雨杨道:“是女子的一些症候。无碍!”
林雨杨见平嫂子的神色,只有尴尬,没有担忧紧张,先就信了八分。又见父亲也没有多说,就知道应该是没有大碍的。所以,也就只交代平嫂子照顾好林雨桐,先赏了她二十两银子。也只能做到如此罢了。
林家周围,闻天方放的那些巡逻的人,知道林家请了太医,就赶紧告诉了闻天方。闻天方一愣,肯定不会是林家父子病了。因为今儿早朝还见了岳父林如海。又是跟小舅子消磨了半日的时光。不是这父子,就只能是林家姐妹了。本想上门看的,但想着这要是万一是小姨子病了。贸然上门反而不美。这才又将看病的太医给请到家里。细细的问明了原委。那太医自然知道这位靖海伯跟林家的关系。以为这是在打问女方的身体。未婚男女,家里长辈自然得了解对方的身体状况。靖海伯没有长辈,自己打听,倒也在情理之中。太医表示理解。再加上林家的大姑娘十分的康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隐晦的告诉了闻天方,又再次跟闻天方保证,林大姑娘的身体极为有利于子嗣。
闻天方一愣,有些难为情。好好的打赏了太医,这才无奈的将人送走。子嗣谁都想,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能碰上一个陪伴自己的人,都已经是运气了。别的,对于他来说,若是没有,也不会觉得失望。若是有了,那真就是惊喜了。本来还打算去看望的,如今倒只装作不知。
却说贾宝玉回到贾家,回了老太太的话,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有些闷闷不乐。
袭人见了,不免就问:“可是没见到林姑娘。或是被林姑老爷抓住问功课了。”
贾宝玉翻身,给了袭人一个脊背就道:“你知道什么。妹妹见我去,岂有不见之理。”
“你如今这般,总得有个缘故不是?”袭人笑着问了一句。
晴雯在一边听见了,就冷笑一声,道:“爷们在外面的事,但凡抬脚,你就得问个清楚明白。宝玉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奶嬷嬷似得管着他。就是以后咱们那正经的奶奶进门了,也没有这样管着爷们的。你倒是比奶奶的款还大些。宝玉出门,你必是事无巨细的问了。恨不能连跟谁说了几句话,吃了几筷子菜。都要找几个小厮打问清楚。这般贤良的人,谁家的姑娘敢进咱们的门。做的差那那么一星半点,都得被你比下去。也不知道你这是真为宝玉,还是有什么旁的心思。”
袭人就是再好的性子,也不敢受了这个罪名,她转过身,道:“姑娘这是说我呢?”
“说谁谁知道。”晴雯一摔帘子,转身就出去了。
留下袭人脸都气白了。
贾宝玉只觉得好端端的女子,怎么就突然变的面目可憎了起来。今儿本是想护着宝姐姐的面子的,结果不知怎么,一句话都得罪了她。本想着林妹妹若是帮了忙,也算是全了她跟宝姐姐之间的情分,说知道反而也把林妹妹给得罪了。成日里都觉得自己是了解女儿家的,如今才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懂过。不一时又想,如今这样的日子,有什么趣。倒不如‘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好。
第二日,林雨桐虽然不舒服,但也正经的忙起了过节的事宜。头一样就是包粽子。如今的粽子,可比以往自己吃过的都香甜。不说选的米如何,只这用来做馅的红枣,豆沙,肉糜,咸鸭蛋黄等等。都不是现代那些东西可比的。绝对不会在红枣粽子里,咬出带着虫眼的枣儿。她兴冲冲的打发厨房的人,将粽子包的小巧精致,用五彩线缠了,作为端午节礼,一一送出去。只闻天方的,是她自己动手包的。多是肉馅粽子,火腿粽子,还有咸鸭蛋和咸鸡蛋的。至于贾家,也就象征性的送了一些。
因打发人去送了粽子,却也得知贾家奉了元春的令,去清虚观打醮的事。林雨桐当时看书,对于王熙凤一进门就打了一个孩子耳光的事,尤为反感。如今的凤姐,想必不会如此了。
王熙凤如今还真就有些脱胎换骨的意思。虽然做善事未必就是出于本心,可能有更多的功利成分。但只要是善事,谁管你为了什么。至少,这次她就直接叫丫头抓了一把钱给那小道士,叫又叫人好好的把他送了出去。
林雨桐想到林黛玉此次没去,该是不会有什么口角官司。至于贾宝玉是不是也一样能得了那个金麒麟,就不是她能预料的。
她这边刚放下贾家的事,不想下人来报,说是薛宝钗来送节礼,如今就在大门外。问林雨桐见是不见。
原来薛宝钗因信不过王夫人,就难免时刻盯着王夫人的动静。见她一直就没有任何动作,别说自己上林家的门,就是打发个丫头的事都没有。心里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可即便知道姨妈拿了银子不办事,那也不能明晃晃的问上门不是。哥哥的事,总是让自己不放心,说实在话,这铡刀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最是让心焦。刚好,贾家的人都去了清虚观,因知道自家出了事,也没有邀请她们一起。自己正好也趁机来一趟林家。哪怕林家提出再多的要求,只要能把事情解决了,横竖总比把银子白白给了姨妈强。
林家的大门口,还正是热闹的时候。送礼的人都排成队了。可大部分也就是留下个名帖,将自己的节礼留下,然后再带一份林家准备的万金油礼盒。薛宝钗对于能不能进林家的大门,还真有些没谱。马车上准备了吃的喝的,就是等到晚上,也得等着。
事实上,林雨桐压根就不知道闻天方和林雨杨跟薛蟠的冲突。所以对于薛宝钗上门,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如今的姑娘,没有别人的邀请,又不跟着家里的长辈,单独一个人出门做客的情况实在是不多见。来者是客,这跟大门外上林家的门为了攀交情的人还是不一样的。
不管为了什么,将一个姑娘家仍在府外,万一被人冲撞了怎么办。肯定是要请进来的。
林黛玉得了消息,就赶了过来,急忙道:“我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于是就将事情大致跟林雨桐说了一遍。她也是听贾宝玉提了一句,详细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林雨桐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就对黛玉道:“你去歇着吧。我处理就好。”
“这事姐姐不用看着我的脸面。”林黛玉站起身来就道:“没有让哥哥在外面吃亏的道理。”心里想着,靖海伯是常在外面走的,总没有他被欺负的可能。一定是哥哥被欺负了,所以人家靖海伯才帮着林家出头的。跟靖海伯比起来,宝玉的作为又算得上是什么。
林雨桐楞了一下,才道:“哦!我知道了。”等林黛玉出去了,她一时也没能琢磨出她的想法来。
只转头交代丫头:“打发人将薛家姑娘先请进来。”
薛宝钗听到林家的人来请,心里舒了一口气。这大热天的,闷在马车上,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汗水都几乎将衣服打湿了。莺儿扶着薛宝钗,随着林家的丫头,一路往里走。这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庭院深深,高门大户。这内宅不是那么好进的。每一道大门,都会换一个丫头或是嬷嬷领路。沿着游廊,只觉得比起贾家,又是另一番光景。这根本就不是薛家能与之相比的。即使薛家最鼎盛之时,也没有这样的气派。再想起往日在贾家,林雨桐对自己的态度,倒也不觉得有多难接受了。在江南,她也见识过不少官宦家的千金小姐。像她这样的出身,想叫人家多跟自己说句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浮躁了呢。是了!是在进了贾家之后,所有人都赞自己比贾家的姑娘强些。可如今想来,自己的行为真的就妥当吗。
一个客居在人家家里的人,这不是喧宾夺主是什么。也就是贾家乱糟糟的,才会有这样的事。只怕这要是在林家,敢有人压着自己家的姑娘往上窜,早就得被扫地出门吧。贾家的三个姑娘,惯常总是一起出现的。从不见谁单独跟自己好。就是探春,也只怕是看顾着姨妈的面子。倒是林家姐妹在贾家,贾家的三个姑娘爱去林家的院子。何曾见过她们上自己的屋里看过自己。
如今想来,桩桩件件都清晰无比。自己看着处处都好,可她们的心里,就真的喜欢自己,觉得自己处处都好吗?
而林家姐妹对自己的态度只怕才是最真实的。
林雨桐再是想不到,薛宝钗在这样的氛围下,完成了一次自我检讨。
两人客气的见了礼,让丫头奉了茶。林雨桐才道:“让你久等了。不过这倒不是故意的。你来的突然,我总得知道缘故不是。这才问了下面的人,耽搁了一点时间。爷们家外面的事,我一向很少过问。杨哥儿不说,我是不知道的。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有这样的故事。”
薛宝钗再是没想到林雨桐会是这般直截了当将事情摆在了台面上说。只能强笑道:“我那哥哥,林大姑娘也是知道的。他就是一个浑人。往常行事也混账惯了些。我和妈妈也只是劝不住。可如今得罪了人,家里也没有个能出面料理的人。我这才厚着脸皮上门。”
这话说的,林雨桐挑挑眉。是说知道自家不对,但苦于没有男人在外面张罗。这才自己贸然上门道歉,表示郑重之意。不管真相是不是这样,总之这话倒叫人不好反驳。毕竟,林家和靖海伯府不是打发一个管家送上一份礼就能应付的。要真这样处理,可就是看不起人,更是将人得罪的狠了。本来要是由贾家的爷们出面,是再好没有的事了。但贾家谁能给薛家出头呢。贾政还是贾宝玉,或者是贾琏。贾政那人,一贯的标榜自己,这样的事情,再是不会沾手的。贾宝玉还是一团的孩子气,当不得大人用。贾琏人本身就机灵,再加上王熙凤不愿意掺和。才不会把事情兜揽在自己身上呢。
所以,薛宝钗的话里摆出来的难处,也是真实存在的。林雨桐点点头,认同她的话。
薛宝钗心里一定,就道:“我哥哥着实是不对。还望林大姑娘能够代为周旋。不管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薛家能拿得出来。绝不敢推辞。”
林雨桐虽然爱财,但还没无耻到讹人钱财的地步。真要那么做了,自己又能落得什么好名声,对林如海和林雨杨能有什么好处呢。再说,依她对闻天方不多的了解,也知道这人从来不会干落人口实的事。不能说刚跟薛家起了冲突,明儿就叫下面的人封了薛家的铺子,拿问了薛家的人。这不成了公报私仇了吗?尽管薛家犯的事都是真的,那也少不得有人嚼舌根啊。所以,即便心里不解气,也不会当下就发作。总得过个一年半载,然后再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拾。绝不会让人觉得跟如今这件事有关。那么,如今就算是答应了薛宝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因为自家和闻天方本就没打算现在就怎么着。
于是笑道:“就为这个,薛姑娘当真不必担心。杨哥儿回来什么都没说,也就是这事他没往心里去。至于靖海伯,更是忙着呢,哪里还记得这事。你实在是多虑了。”
薛宝钗一愣,继而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是说,自己哥哥根本就不在人家的眼里放。就如同街边乱吠的狗,敢对着人叫唤,赶跑它就是。谁还会记挂着报复一条疯狗不成。可不是转身就忘了的吗。
心里松了一口子的同时,难免又堵了一下。人跟人的身份差距,就如同一条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去。
直到被林家的丫头送出门,薛宝钗还有发愣。以前不理解母亲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高门大户。如今她才真正的体会到了母亲的苦心。这是一个女人改变身份的最快的途径。不管是嫁个读书出身的相公,等着他金榜题名。还是等生了儿子好好的培养,等着做老封君。都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哪里及得上嫁入高门大户来的快,来的稳妥。而自己的出身,就确定了自己嫁入高门也是一件极为不易的事。即便是给年纪大些的人做续弦,只怕人家也未必就愿意。就是贾家的大太太邢夫人,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如今在贾家尚且十分的尴尬。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人。出身低,父亲亡,哥哥不光是指望不上,还时不时的出来拉一下后退。要出身没出身,要家世没家世。唯一有的钱财,也已经日薄西山。掰着指头算,宝玉竟然是自己能攀到的最好的婚事了。
等回到了家,薛姨妈见了女儿的样子,就不由的问:“可是不成啊。还是人家给你难听话了。”
薛宝钗摇摇头,道:“待人很是客气,也没难为我。只说这事根本就没往心上放。就打发我出来了。”说着,就将拢在袖子里的匣子取了出来。“人家什么都不要,什么也不收。只道过去了就过去了。”
薛姨妈一喜,“这不是好事吗,你这是怎么了。”
“姨妈那里,妈还是什么都别提的好。省的见面不好说话。”薛宝钗如此含糊的说了一声。
薛姨妈一顿,就有些明白女儿的意思了。这才是真的从心里赞成了自己的打算,同意了跟宝玉的婚事。“苦了我儿了。”
“妈妈只好好说说哥哥吧。这样的事,只这一遭,我再是不出去为他求情打点了。”薛宝钗说着,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心里还是堵得慌。
林雨桐何尝不感叹这薛宝钗。跟林黛玉比起来,只能说不一样的家庭环境,塑造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
林黛玉在没去贾家之前,绝对是被家里宠着宝贝着的娇小姐。只看林如海的态度就知道了。本来盼了十几年,才得了这一个宝贝女儿,那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又生的孱弱,林如海和贾敏还不定怎么小心着,宝贝着抚养她的。不能有一点不顺心的。惯得自来是只有别人哄她的,没有她哄着别人的道理。林家又是独支,家里人口简单到了极致。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半点需要她处理的人际关系。这跟薛宝钗是完全不同的。薛宝钗的家里,本就是皇商。从她认得当票,就知道,她在家里,即便没有参与外面的事,但多少还是受了一些熏染的。而且,薛家可不是只有他们一支,像是薛蝌薛宝琴,不就是堂兄弟姐妹吗。这就证明薛家也是一个人口相对复杂的大家族。处理人际关系,是她的必修课程。这两个女子,一个突然丧母,一个骤然失父。林黛玉变得敏感多思,而薛宝钗却愈发的坚强。
林雨桐有时候反过来想,是不是这也证明林黛玉之前的生活实在是太美好,林如海将她呵护的有些过了。
等林雨杨回来,林雨桐就将薛宝钗的来意说了。林雨杨笑道:“姐夫什么人啊,跟他计较,平白辱没了身份。”
哟!这姐夫叫的很顺口嘛!看来闻天方没少在自家弟弟面前刷好感啊。
“那就行了。”林雨桐笑道:“这样的人,不用咱们管,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给玩死。”
林雨杨点头一笑。没有说话。
却说那边贾家,王夫人忙完了端午,无意间的才听说,薛宝钗亲自去过了林家。她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大自在。这不是不信任她,从一开始就疑心她是什么。不过,一连等了数日,也不见薛家母女上门来说道什么。心里不由的又猜度了起来。
晌午的太阳正大,王氏只躺在榻上,闭上了眼睛,心里慢慢的就安定了下来。这事就算妹妹那边有想法,也只能忍着。她的意思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想叫宝丫头配宝玉,说句心里话,只看宝丫头这个人,那真是再合适没有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如今要说还指望他念书,将来为官做宰的。也不过是在梦里哄一哄自己罢了。他又是那么一副性子,最要紧的就是有一个稳妥的媳妇来。要不然,自己闭上眼睛都不会安心的。宝丫头的性情,模样,哪一样都好。只一样差在出身上。林丫头倒是出身好,只那性子,做儿媳妇是万万不成的。这成婚了,可是要顶门立户过日子的。宝玉就是个孩子性子,难不成还得再找一个更娇气的不成。可要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只要林家愿意,自己也是愿意结这个亲的。大不了自己多看顾一二也就罢了。想到这里,又想到林家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只怕看不上自家。不由的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甘,腹诽道,只林丫头那身子,能不能生养,谁说的准呢。
只这么胡思乱想着,人就慢慢的迷糊上了。
贾宝玉无聊,不知怎的,就转到了正房。见金钏正给太太捶腿,就走了过去。金钏手一顿,王夫人就醒了,自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不过瞧着金钏没出声,就知道必定不是外人。
“我可瞧见你打盹了。”贾宝玉压低声音道。
王夫人一听就知道是儿子,眉头一皱,这大晌午的,不在自己的屋子里歇着,跑出来做什么。也不知道伺候的人是怎么伺候的,半点不经心。如今那袭人也越发的不得用了。
半晌,没听见金钏答话,王夫人还觉得这丫头是个谨慎的。再说了,她也瞧不见两人在她身后弄什么鬼。
“你急什么。该是你的总是你的。”金钏低声只说了这么一句。
王夫人顿时就大怒。什么叫‘该是你的总是你的’。谁答应过她将她给宝玉了。虽然老太太有将自己身边的丫头给儿子的习惯。比如赵姨娘,就曾是老太太的丫头。但她自己,对这个深恶痛绝的。自己吃了赵姨娘多少亏啊。怎会再叫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伺候自己的儿子。要不然宝玉的房里,她为什么不放人。也只是无奈的笼络老太太给的丫头。
又听到金钏兀自道:“你只管去隔壁捉环哥儿和彩云去。”
竟是唆使宝玉去捉奸。先不说真要是宝玉去捉奸,会引发什么后果,就只在贾家,大概最不能提的就是‘捉奸’。王夫人脑子里的血直往脑门上充。自家在外面是什么名声,自家人只做听不见罢了。哪里能真的不知道。都道是除了‘门口的石狮子,就没有干净的’。她一个丫头,偏偏又说了捉奸的话。那这屋里可不成了那脏的臭的。有句话叫做‘指着和尚骂秃驴’,如今王夫人还真就有了这样的尴尬和难堪。
于是二话不说,转过身就给了金钏一个耳光。
等金钏投井死了,林雨桐才从过来串门的王熙凤的嘴里听说了。林雨桐看原著的时候,就觉得这个金钏的行为实在算得上是轻浮了。她记得金钏有挑逗着宝玉吃她嘴上的胭脂的事,还记得原著上的话是‘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丫头有上进心,林雨桐并不鄙夷,丫头也是人,谁还没点自己的打算呢。但是被撵出去,却选择跳井。林雨桐却觉得薛宝钗的评价还是有可取之处的。算得上是一个糊涂人。不能说因为她死了,她的行为就是该被肯定的。
金钏被撵了,按说是自由了。还你一个自由身。在有的人看来,有个自由身还不好吗。外面的世情虽然艰难,但是还是有大部分的人都是那样过活的。再说,这些年跟着王夫人,难道还没点体己银子不成。怎么就活不下去了。林雨桐觉得,可能金钏,是有点面子上下不来。觉得失了脸面。从另一个角度说,这是一个心理素质不过硬的人。薛宝钗能说出那番话,虽然有为王夫人找借口的因素,但也不能说那里面就完全没有她自己的认识在里面。薛宝钗其实是一个非常豁得出脸面的人。哪怕被贾母明里暗里挤兑过几次,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只装作不知罢了。就连被林雨桐当场撞破撒谎诬赖黛玉,她随后依旧能面无异色。这样的心理素质,就直接影响了薛宝钗,她可能是真的觉得金钏的举动糊涂极了。多大点事就要死要活的。在她看来,过两天,谁还记得这码事。咬牙过去了不就完了吗?
林雨桐也不过叹一口罢了。她跟金钏有没有什么交情。换句话说,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能有今天,林雨桐最多给予同情就罢了。
王熙凤叹道:“这些人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都瞧中宝玉那个活宝贝。说句实在话,我瞧着,他还不比琏二强,琏二虽说混账了些,但该有的男人担当还是有的。只他,倒叫人齿冷……”
林雨桐自然不会将这事瞒着,雪雁转脸就告诉了林黛玉。林黛玉沉默半晌才道:“以后贾家的事,不用特意告诉我了。”说完,只埋头看起了医书。
雪雁知道,林黛玉嘴里这贾家的事,说的就是那位宝二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