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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国子监的晨钟悠悠敲响。新监生们起床洗漱换衣,用过早饭后迎着薄薄的晨曦踏入了教室。
一色浅蓝圆领镶黑色宽边的直缀,头戴乌纱四方平定巾。少年郎朝气勃勃,一派赏心悦目。
远处传来老监生们早课的诵读声。朗朗声音隔着树林屋宇被风吹来,仿佛一曲新清的歌,让新监生们为之向往振奋。
他们还没有开课,今天的早课无需诵读。彼此正熟悉着周围的同窗。
甲三班有一百名监生。穆澜很开心没有在教室里看到谭弈。大概是举子的身份把他们单独分到了一起。她环顾四周,看到了许玉堂谢胜靳小侯爷等荫监生。又看到了林一川和林一鸣。
林一川不知道又花了银子还是使了别的招,恰巧坐在了穆澜身后。
穆澜撇了撇嘴角,心想荫监生太少,难不成林家捐的钱多,所以才会分到与自己同班?
撑着下巴望着近在咫尺的穆澜,林一川满心欢喜。领间露出她纤细的脖颈,不必费劲就能看到她饱满小巧的耳垂。心就痒痒起来,手不受控制地捅了捅穆澜的背:“小穆,咱俩打个赌呗?”
穆澜回过头看他:“嫌银子多了想让我帮着花?”
干净如雨后的脸让林一川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他厚着脸皮无话找话:“我赌今天的早课定是让咱们熟读监规。一百两。”
案几上除文房四宝外,摆着新印出来的《国子监监规》。穆澜轻蔑地说道:“和丁铃呆了一下午,学会他的不要脸了?”
只要她和自己亲近,林一川就开心:“不赌?”
有钱不赚王八蛋啊!穆澜也笑:“为何不赌?我赌今天的早课要对咱们一个下马威。别说我没提醒你啊,你抓紧时间背监规吧。”
林一川翻动着监规,不服气地说道:“今早才把监规印出来,我不信就让咱们背出来。监规九条,几十条细则。写监规的人恨不得往死里管咱们啊!”
“你想满门抄斩?”入学礼上无涯说的明白,监规是他亲写的。骂他嫌命太短了?穆澜低声警告了林一川一句。
就是知道无涯写的,他才不想背!林一川硬气地把册子扔在案几上:“赌了,一百两!”
“成交!”穆澜眉开眼笑地转过身继续看监规去了。
瞧她看得认真,林一川心里不免犯酸。如果不是无涯写的,她会这么认真吗?他压根儿没把和穆澜的赌约放在心上。随便翻翻,大错不犯,还混不过去?他还就不信了。
这时,两名穿着紫色襕衫,系着黄色腰带的监生和两名官员走了进来。新监生们都知道来的是率性堂的监生。
自己的运气真好,管理甲三班的率性堂监生有一个熟人。应明也看到了穆澜,朝她使了个眼色。他心里也在庆幸,如果不是帮穆澜搞定了宿舍,也许他不会被指派到荫监生扎堆的班。谁不知道荫监生家中有权,捐资多的捐监生们有钱?这是六堂弟子抢破头的肥差。
他清了清喉咙,喝了声:“肃静!”
课堂上的交谈声立时停了。监生们端正地坐好。
应明朝两位官员拱手:“大人,请。”
来的两名官员监生们都认识。一人正是廖学正。他往前一站,先朝许玉堂露出了笑脸,然后说道:“本官受命,主理甲三班的事务。将来你们的学习纪律与生活则由纪典薄和率性堂的应明、陈道义负责。现在点名。”
看到廖学正的小眼睛,林一川就想起了丁铃。
“许玉堂!”
“到!”
“许公子请坐。有什么问题尽管向本官反应,呵呵。”
廖学正的态度一如既往的阿谀。对印象中朝中三品大官的公子们和蔼可亲。
穆澜对这个班更加满意。有这些高官贵胄公子哥在,日子还会难过吗?
点完名之后,廖学正朝身边的另一位官员说道:“纪典薄请。”
这名官员被林一川和谢胜同时记起来了。苏沐上吊被他俩救起送到医馆后,得了消息赶来的官员就是居中领头的这位纪典薄。
纪典薄四十来岁,留着浓髯,肤略黑。不笑的时侯嘴唇两边有两道极深的法令纹,一看就是长年板脸严肃的人。
“本官系绳衍厅下属,分管监中纪律。甲三班有任何违反监规之事皆由本官处理。今天的上午的课由本官来讲。给诸位一个时辰熟背监规。一个时辰后,本官抽查。”
说完四人便离开了教室。应明走之前又朝穆澜使了个当心的眼神。
他们一走,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一个时辰?能背几条啊?”靳小侯爷不满地摔了监规。
穆澜则回过头伸手道:“愿赌服输给银票!”
林一川翻了个白眼:“也就走走过场罢了。你没看到廖学正阿谀奉承的脸色?背不出他敢把这些人怎样?”
说着朝前面的许玉堂等荫监生看去。
“走着瞧!”穆澜得了应明的提示,心想廖学正想巴结讨好荫监生。纪典薄却是个一看就不徇私的人。枪打出头鸟,她怎么着都要多背几条监规,绝不当垫底的货。
许玉堂也劝靳小侯爷:“多少背一点,说得过去就行了。”
一时间课堂上嗡嗡的背诵声渐起。
林一鸣打了个呵欠,拿着监规眼皮直打架。昨天锦衣卫走后,开了门禁。他和谭弈一行人去了会熙楼喝酒。赶着门禁时间返回,但林家二公子的酒还没醒呢。身边背诵声让他心里发谎,不会这么倒霉抽查到自己吧?他将册子打开竖在眼前,脸埋在案几上,双手在下面悄悄合十:“各路神仙保佑,定上高香还愿……”
林一川心里不服气,粗略翻动着监规,就是抵触着不想背。他抄着双臂四下一打量,看到了右边林一鸣的动作。不屑地嗤笑了声。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两位率性堂弟子和纪典薄进了教室。
学生们立时放下了监规,眼里露出了惧色。
应明和那个陈道义手里捧着两件东西。一个手里捧着根两尺长的木尺。另一个手里捧着条乌丝缠柄的鞭子。
背不出监规要挨戒尺和鞭子?怪不得应明神色古怪。
最先跳出来的还是靳小侯爷:“纪典薄,难不成我们背不出监规,还要挨他们手上的家伙?”
纪典薄眼皮都没动一下,话里有着森森之意:“犯了监规,进了绳衍厅,见到的就不是这样的小家伙了。靳小侯爷,监规明确规定,随意打断师长的话是为无礼,当受罚。念尔初犯,这顿戒尺先记下。”
噎得靳小侯爷脸红筋胀,愤愤地扭过脸不吭声了。
靖海侯的世子爷都吃瘪,学生们知道这回是动真格的了,噤若寒蝉,生怕抽查到自己。
只有穆澜听到林一川在嘀咕:“有好戏看了。”
她明白林一川的意思。自然是看那群贵胄公子们的好戏。明知道荫监生全部在这个班,廖学正倒是态度极好,恨不得把人当祖宗供起来。纪典薄却反道行之,这中间又有什么缘由?
“穆澜!”